陈灵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炒小白菜，放入嘴里。

嗯，味道和她之前在家里自己做的饭菜味道差不多。

看来人以群分这句话是十分有道理的。

“小昭昭，好吃吗？”昭昭歪着脑袋，声音甜甜的。

陈灵婴没有回答，而是夹了一筷子菜递到昭昭嘴边，看着它将菜吃下，

“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但是也是好吃的。”

昭昭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强调自己的话。

陈灵婴微微垂下眼笑了一声，智机人和人类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它们没有处理太过细腻的感情的本事。

比如如果面前坐的是陈蓉，她会说自己的饭菜没有做好不好吃。

再比如如果做菜的不是昭昭而是陈蓉，陈灵婴会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而不是反问。

吃完饭后天已经有些黑了，因为是假期所以现在校园内的学生少了许多，再加上夏天气候还不错，

陈灵婴拎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走吧，我们出去逛逛。”

昭昭的眼睛亮起来，点点头熟练的钻进书包里，陈灵婴将拉链拉上留了条小缝带着昭昭走出大门。

夜风微微吹着，陈灵婴带着昭昭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然后将书包拉链拉开。

昭昭探出头来，身子还在书包里，它双手搂着陈灵婴的脖子，

“小昭昭，累不累呀？”

“不累。”陈灵婴摇摇头，找到一处长椅坐了下来，夜色越来越深，夏天的夜空很容易有星星，一闪一闪的，月亮倒是没那么亮了。

水星/冥王星以及太阳/冥王星对冲。

变动无常，且摧毁力强大。

陈灵婴眨了眨眼，一只手缓慢的摸着昭昭的脑袋，人世间的纷扰乱象愈发严重，而负向的冥王星效应通常也被看做是痛点较强的阴霾期。

最近要有大事情发生了。

局面诡谲，却适合浴火重生。

昭昭紧紧依偎着陈灵婴，小手拨弄着黑色衬衫上面的刺绣图案。

陈灵婴突然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人工湖——

那日的雪夜过后，陈灵婴就一直戴着可视红线眼膜仪，戴的久了，就像是普通眼镜一样。

陈灵婴抬起左手摘下眼镜，眼前空无一人。

眼镜又被戴好，陈灵婴将书包背好抱起昭昭，长椅距离人工湖的距离不算近，陈灵婴却也不着急，步子慢悠悠的，

在草地上停住脚步。

眼前人没什么头发，头顶锃亮一片，鼻子很高，牙齿也很白，脸上也戴着一副眼镜，笑眯眯地弯着腰。

陈灵婴仰着脸看着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人”。

“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先生。”

“怎么了，可爱的小丫头?”

格罗滕迪克看起来十分好相处，是和他的学生德利涅子爵完全不同的性格。

格罗滕迪克去世的时候已经有86岁的高龄，这实在不是一个年轻的岁数，可是眼前人的精神状态看着很好，气息，气色，虽然陈灵婴不知道已经已经死去的人还能不能用气色来判断其身体状况。

但是格罗滕迪克看起来真的，很健康。

约莫只有五十最多六十出头的模样。

如果一个人一定要去深入了解一位数学家，或许格罗滕迪克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是高等研究院的创始人，同时在1966年获得了菲尔兹奖。

很多人或许不明白格罗滕迪克对于数学的意义，我们现在所有的用到的数学课本，科研人员进行的学术研究，其中都有格罗滕迪克的影子。

因为在格罗滕迪克以前，许多数学研究并不是现在这样的，而现在的人也很难去理解过去的数学模式。

数学领域中不断加深看起来似乎是常态的一般化和抽象化，在以前都是不存在的。

“您似乎并不好奇我能看见您。”

陈灵婴仰着脸，格罗滕迪克的身后是漫天的星光，使得他也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而且是最亮的那一颗，那一颗能够照亮世间万物的启明星。

“每个人都有秘密，也有他们的小办法。”

格罗滕迪克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陈灵婴怀中的昭昭，“它是你最喜欢的娃娃吗?很可爱。”

陈灵婴摇摇头，

“不，它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抱歉看来是我说错了，你的朋友很可爱，和你一样可爱。”

格罗滕迪克脸上始终带着笑，陈灵婴想，如果她有爷爷的话，应该最好也是这个样子。

“格罗滕迪克先生，您有什么遗憾吗？或者是愿望?还是什么没有完成的事情？”

就像罗莎琳德.富兰克林一样。

所以才会在这个世间游荡没有消失。

格罗滕迪克慢慢从半空中飘了下来，他的脚离地面只有一厘米不到的距离，看起来就像是站在地上一样。

“遗憾?”格罗滕迪克摇摇头，“我没有什么遗憾。”

“没有遗憾?”陈灵婴有些诧异，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那黎曼猜想呢？我是说，作为人类数学史和物理史，包括思想史史上最重要一次智慧与认知突破。伟大的黎曼猜想，至今还没有被证明成功。”

对整个人类意义层面上来说，黎曼几何产生的时空观念，堪与牛顿力学，进化论，相对论，再加上量子力学等相媲美，其重要意义甚至远远超过了群论和微积分的总和。

“您不觉得遗憾吗？”

“为什么要觉得遗憾?”

陈灵婴被这样一句反问钉在了原地。

“黎曼猜想在1958年被提出，在我去世的时候已经整整存在了155年，它的岁数可以说是我的两倍。”

格罗滕迪克一摊手，陈灵婴在他脸上看到了洒脱，

“我也很想破解其中的奥秘，很可惜，我没有做到，那就没有做到吧。”

“那就没有做到吧？”

陈灵婴重复了一遍格罗滕迪克的话，她发现自己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一件被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为什么可以在失败过后这样坦然。

“对啊，那就没有做到吧。”

格罗滕迪克一摊手，像个无奈的小老头。

…………

当当当当，答案揭晓，雪地陈灵婴看见的影子是格罗滕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