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非常抱歉，但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给杨泽然打了电话，但是接电话的是他的母亲，我在国外太久很多东西都不清楚，希望你能告诉我。”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传来陈灵婴的声音，许潇月耸耸肩膀看着冯斌，意思非常明显，杨泽然可不是她想问的，而是电话里这个人想问的。

冯斌觉得电话里的这个女声有点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但是这是他的隐私......”

陈灵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好吧，还是非常谢谢你。”

冯斌对着许潇月歉意地笑笑，刚要转身离开，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来那个声音是谁的了！

陈灵婴！

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和黎曼猜想，华夏第一个菲尔兹奖得主陈灵婴！

“那个，您是陈灵婴陈教授吗？”

许潇月愣了下，电话那头正打算挂断电话的陈灵婴却停住动作。

“我是。”

“陈教授，”冯斌深呼吸一口气，声音里难掩激动，“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的，杨泽然在去年暑假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许潇月抬起头，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杨泽然，确诊阿尔兹海默症?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她宁愿相信杨泽然是受到了封建文化的压迫回家结婚了。

冯斌对陈灵婴的声音熟悉，一是因为陈灵婴确实是个大牛，所有和数学沾边点的学生都知道她，也基本上都看过她的领奖直播。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杨泽然曾经在宿舍说过他和陈灵婴是IMO比赛的队友，当时他们一宿舍还闹着要让杨泽然去要陈灵婴的签名。

陈灵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的。

阿尔兹海默症。

病起病隐匿，症状呈进行性加重，既有认知功能的减退，也可有其他神经精神症状。记忆减退是其核心症状。随着疾病的发展，记忆障碍逐渐恶化，其他症状也逐渐出现。

记忆减退......

说所有事情和人都忘了。

陈灵婴一坐就是一下午，论文没看，邮件也没有回复，就是那样呆呆坐着。

晚饭前十分钟，

【宿主，你已经坐了一个下午了。】

“所以呢？”陈灵婴只有嘴巴动了，全身上下的其他部位好像都僵住了一般，

“你还是不想告诉我。”

沉默，长久的沉默。

久到李鸢戾敲了敲陈灵婴的门告诉她晚饭时间到了，久到陈灵婴下楼吃了晚饭又吃完上了楼，久到陈灵婴看了几十面论文然后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久到陈灵婴在小黑屋里面待了八小时又出来。

还是沉默。

陈灵婴闭着眼，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但是不规律的呼吸在告诉陈宜，她没有睡着。

【宿主，我告诉你。】

陈宜妥协了。

即便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妥协。

陈灵婴睁开眼，她关注的点却不是陈宜选择告诉她，而是......

这件事果然是它做的。

【宿主，记忆一旦消失，就是不可逆的，不过我可以把你和他之间的故事告诉你。】

接下来，陈灵婴听了一个故事。

冰冷毫无语调起伏的电子音讲起故事来真的是毫无体验感。

大概剧情就是她和杨泽然在某一天认识，然后一路从市预赛到省联赛到国赛，最后一同出现在IMO比赛的领奖台上。

就如同陈宜在一开始说的那样，有没有杨泽然都是一样的。

把杨泽然换成陈泽然，王泽然张泽然，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就因为不重要所以就可以消除记忆吗？

这么简单吗？

难道不是因为，杨泽然在某一段时间里面和她接触的时间最长吗？

陈灵婴一直都是一个人，很少有人能每日都见面陪着她持续走过一年的时间。

除了陈蓉，只有杨泽然。

从通过学校数竞选拔在姜林家开始补课，到IMO比赛结束回国，不多不少，刚好是一年的时间。

时间越长，越能通过记忆彻底了解到一个人。

陈宜夺走的不仅仅是她的记忆，更是她对于一个人，从最开始认识，到后面认识了一周，一个月甚至是一年的不同表现。

所以被选定的，是杨泽然。

陈灵婴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想过的一个猜测，就如同黑夜中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有光照进来，沉寂的记忆开始翻涌，

唐回，杨泽然，陈蓉，

都是系统的圈套。

让她留在这个世界的圈套。

陈灵婴坐起身，房间内一片漆黑，窗帘拉着，遮光性很好，屋外的月光照不进来。

“陈宜，你对杨泽然和我的相处，很了解。”

陈灵婴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摸到床头打开小夜灯，昏黄的光照亮了这一小块天地，却照不亮陈灵婴的眼睛。

“第一次见面递过来的小面包，合照的时候撒花把泥土溅到我身上，第一天IMO比赛结束的红花油和热毛巾......”

“做出这些举动的是杨泽然，还是你?”

所有人都对杨泽然的印象都是一个翩翩君子，谁家高中生第一次见陌生人就给面包?谁会那样没有分寸地往别人身上撒东西？谁会那样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腱鞘炎犯了？

但如果这些举动，是陈宜在暗中操控的呢？

它在试探，试探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试探一些陈灵婴不理解的东西。

【......抱歉，宿主。】

陈灵婴闭上眼。

猜测成真。

“你要我和他的记忆有什么用呢？”陈灵婴深呼吸一口气，轻笑出声，

“陈宜，我都快要选择相信你了。”

从陈宜拿出核心能源来救她的时候，从陈灵婴听到那句核心能源不足五十分之一的时候，从陈灵婴得知系统核心能源一旦低于百分之一就会彻底报废的时候。

人非草木，孰能无心。

可是陈宜又一次告诉她，它是系统，是智能产物，是依靠数据存在的东西。

人类和系统的博弈，一刻也不能放下心。

谁知道下一刻死的是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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