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婴不知道。

谢冗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远了，陈灵婴还站在原地，走廊的灯光依旧是那样昏黄发暗，光影明灭。

总要有人站在原地守候，也总要有人往前走。

要有人回头去看记住历史，也要有人展望未来去做新的事。

陈灵婴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要活在当下，要记住过去，也要对得起未来的自己。

托卡马克装置核聚变点火装置第三种拓扑结构试验结束，可以正式投入装置使用，羲和基地的事情更多了些，所有人都忙了起来，陈灵婴也不例外。

身为羲和基地目前的总指挥，陈灵婴的身上担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每日要经手的文件少则十几份多则近百份。

好在谢冗虽然已经退位却依旧在羲和基地内坐镇，平日里一些陈灵婴拿不准的事情也会去找谢冗商讨。

四天一次例会，二十天一次大会，无数次重新修改方案。

早上六点不到起床，夜晚又要等到凌晨两点多才能安眠入睡。

重复性计算，然后进行实验，接着再计算再实验。

从无数个实验数据中精准找到需要的那一个，从无数个可用数值中再找到能够使用的最优解。

上万人的努力，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五年十年，是从建国初期开始至今。

时间过得太快了，也过得太慢太慢了。

陈灵婴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大屏幕，上面是上百个绿色的不断变化的数字，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马上就到最后一步了。

耳麦里传来声音，

“......能量转化率稳定，可以进行尝试......”

“......能量输出峰值确认无误，峰值功率达到1200万亿瓦......”

“......传感器正在检查中，检查完毕没有问题，时刻准确传输数据......”

“......电容器电容比例承载额度正常，比例35％......”

“......靶丸燃料检查完毕，时刻准备......”

“各部门全部准备完毕！”

这些声音在陈灵婴刚刚进入羲和基地的时候她就听过。

那是陈灵婴第一次参与模拟装置点火，在她发现了一组数据的错误之后，冒着危险带着高精工临时进入设备中，但是依旧毫无意外的，那一次的模拟装置点火失败了。

这一次的模拟装置点火和那一次乍一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几个数值的变化。

但是这几个数字的变化的背后，是上万人整整两年的努力。

数据的变化，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足够让所有科研人员开心的事情，更不用说这一次的数据在电脑模拟中十分顺利。

陈灵婴抬手碰了一下耳麦，衣服领口上别着麦克风，

“控制大厅收到，准备点火！”

“点火部门收到。”

陈灵婴看着大屏幕，她的身侧坐着拄着拐杖的谢冗，另外一边则是手里拿着控制器的潘秋冰，再往后还有王治卿，陈建武和艾重豪。

所有人的想法在这一刻都达到了空前的一致，那就是这一次的模拟装置点火一定要成功！

“......能量转化率稳定，第一次连接中......”

“......正在尝试第二次连接......”

“......第三次连接成功......”

“......能量输出峰值无误，峰值功率达到1350万亿瓦......”

“......传感器正在传输数据中请勿中断......”

“......电容器电容比例承载额度正常，接收......”

“......靶丸燃料剩余98％，预计在36％时结束......”

陈灵婴死死抿着唇，这一次的耳麦里传来的数据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了，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提起了心，说不定这一次就成功了呢？

模拟装置能点火成功，下一步是不是就是神光四号点火成功?

是不是就是核聚变的可控?然后就是核能源商业化?

“别紧张。”

一只温热的手拍了拍陈灵婴的肩膀，接着被递过来一颗洗干净的草莓，

“吃个草莓?”

陈灵婴侧头看过去，谢冗弯着眼睛手里拿着一颗草莓，

“食堂师傅自己种的，纯天然无添加，也不知道在西北十二月的天气里是怎么养活的 ”

没有温室环境，没有特意的精心照看，也没有额外的化肥。

草莓苗能长大还结出了草莓。

像是一场奇迹。

陈灵婴眨了眨眼睛接过这颗草莓，很红，长得很好看，闻起来有些酸，咬了一口却很甜。

“好吃。”

“谢总指挥怎么就给了陈总指挥?”旁边的潘秋冰将视线从手里的控制器上移开，看着谢冗陈灵婴二人打趣道，

“知道你们两个人亲近，但是旁边一小盘草莓一个也不分给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潘秋冰话落，控制厅内的紧张氛围一下就被打破。

“行行行，你也来一颗！”

谢冗说着给潘秋冰递了一颗草莓，“给你挑个大的，省得在外头说我厚此薄彼！这草莓食堂师傅就给了我一小盘，我还打算慢慢吃呢，你倒是个识货的！”

潘秋冰笑着接过，“一颗草莓谢总指挥就心疼了？模拟装置点火成功，我请你吃草莓！想吃多少吃多少！”

“去去去，你那外头的草莓和我这的草莓能一样吗？”

说话调笑声让控制大厅内的气氛缓和起来。

王治卿也跟着补了一句，“听说潘副家里有果园?谢总指挥啊，你可得好好敲诈敲诈她，除了草莓，什么樱桃啊黄桃啊，也可以多要点！”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家里靠海，模拟装置点火成功后不得让你家里人邮点海鲜来?什么鲍鱼生蚝的，我可太久没吃到新鲜的了！”潘秋冰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敲竹杠的机会。

“光说我怎么行？那艾副家里还有牛羊肉呢，不得来个篝火烤肉晚会?”

艾重豪坐在旁边莫名就被点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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