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乌莉亚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她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她要是一直活着，这些人做的事情可能她还得发发声。

但是现在——

现在这些盐神信徒做的事情，其实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吧。

所以她只是淡淡道：“他们信奉的，是他们的盐神，关我这个没有战斗能力的神明什么事呢？”

她是不喜争斗，不是傻。

“他们信奉的是幻想中的盐神，是哪个摩拉克斯都打不过，只能靠暗算才能打得过的神明。”

“而我只是一个连最后的容身之地，都已经无处安放的神明罢了。”

钟离想说些话语来安慰她一番，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毕竟他也不确定，赫乌莉亚到底认不认识他。

按理来说，赫乌莉亚应该是认识他的。

毕竟赫乌莉亚渐渐搬迁到璃月的过程当中，总是要来拜拜山头的。

可是那个时候钟离还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呢。

再说了，虽然赫乌莉亚算是一个格外善良的魔神，但是钟离多次和她提出结盟，却遭到了她的拒绝。

在她的眼里，只要偏安一隅，不去结交别人，也不要去招惹敌人——

她就可以护得子民安宁。

因此，虽然和赫乌莉亚有所交集，但是说实话，钟离自己都不确定，赫乌莉亚能不能认出他。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但是他不知道赫乌莉亚的记忆力怎么样啊。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敢赌，要是赫乌莉亚真的认出他，把他的身份抖出来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怕他等会儿一张口，赫乌莉亚就张口来一句“摩拉克斯”——

到时候，场面会很尴尬吧。

自从上次想要把马甲揭开，结果辛淼又给他穿了回去，他就有点放飞自我。

张口就是“我会把某事上报给帝君”，闭口就是“帝君安排我做某一件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辛淼要是知道——

帝君就在她身边，辛淼会怎么想？

碍于最近把自己的马甲掩饰得过于良好，钟离决定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还是先让辛淼这个倒霉娃子，和赫乌莉亚这个被背刺了的倒霉神交流一会儿吧。

好在辛淼不愧是刚刚才帮钟离骂了一通银原厅的嘴替，思及自己与钟离前来的主要目标就是复活赫乌莉亚，她开口了。

“谁说你没有容身之地啦？”

“你现在待着的地中之盐，不算吗？”

“这里这么多盐，活生生就是你的领地啊？”

赫乌莉亚只是摇头：“如果这里算是我的容身之地的话，那我为什么——”

“还会受到背叛呢？”

难得有人可以交流，赫乌莉亚第一次向别人吐露了自己的内心：

“我知道，我确实太过软弱、太过迁就，也太没有野心了。”

“这是我性格上的弱点，我承认。 ”

“可是……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以我的性子，我迟早都得死在魔神战争里。”

“所以他们宁愿我先死在他们手上。”

“在他们看来，起码比起在魔神战争战败，这样我会比较有尊严。”

这是我的尊严，还是他们的尊严呢？

赫乌莉亚被背刺的时候没有怨气，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少怨气。

但是她确实不明白。

于是她询问辛淼道：“你也听到我的故事了，你觉得——我的故事里面，我的死亡，真的是有尊严的吗？”

看着她的眼睛，辛淼陷入了沉默。

但是比起让她自己说，辛淼倒是愿意替她说出那个结论：

“同样都是被杀，被魔神杀死，尚且还有可能在史书当中留名。被自己的子民所背刺的仁善之神，大概连死亡都会被掩盖吧。”

赫乌莉亚叹了一口气：“是啊，被自己的子民背刺的神明，怎么算得上有尊严呢？”

“我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争斗，再怎么不擅长战斗，难道等我真正避无可避的时候，我不会思索着改变吗？”

“明明我的身边就是岩神摩拉克斯，虽然我一直在拒绝他出于好心提出来的盟约，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向他求助的话，他一定会无私地帮助我的。”

赫乌莉亚近乎嘲讽地勾起嘴角：“我当初那样的退让，状似毫无底线——”

“其实，我的心里也是有恃无恐的吧。”

正是因为相信璃月的土地上，最终获胜的，会是那个仁善的神明。

她一直坚信着，只要她坚持到最后，只要她还活着，岩神就会给她一个公道。

可是谁知道呢？

同样的音，他们两个的命运却完全不一样。

岩神确实如她所愿笑到了最后。

她却等不到岩神给她公平的一天了。

说出自己心中最深层的想法的赫乌莉亚有些如释重负：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确实有些不切实际，也太过令子民失望了呢？”

这下，倒是钟离说话了。

赫乌莉亚要是真的认出他是岩神，估计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既然这样，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如果你一心只想着依靠一个人，就得坚定一些。”

“既然你都对前面的结盟多次表示了拒绝，又怎么能指望，魔神战争的时候，你独善其身；战争结束后，却来分一杯羹？”

“如果你没有为璃月这片土地付出任何一滴汗水，流过任何一滴血，帝君若是在魔神战争结束的时候能够无私接纳你，才是奇怪。”

当初做套坑红云的时候，是钟离腹诽辛淼，现在，轮到辛淼腹诽钟离了。

你的目的不是复活赫乌莉亚，好好给银原厅的那些家伙看看，他们的神明究竟是不是他们幻想的那样吗？

把人家说自闭了，人家不想复活了怎么办？

她连忙安慰赫乌莉亚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想法本身没有错，最终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其实只是因为生错了时代？”

“你看你说的。”

“你说你想活，可是你的子民们却以他们的喜好为你的喜好，自以为是地送你魂归高天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你和你的子民，尤其是那位凡人之王，都是在把自己认为的好附加在对方身上，而不考虑对方的心情的。”

辛淼抿了抿唇，图穷匕见道：“你最大的问题不是你的性子，只是你的性子不适合当一个领导，更不适合在魔神战争时领导一众信徒。”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现在国泰民安，你可以安心找一间房子安心待着嘛。”

“帝君要是能给你安全感，你就凭着自己造盐的本事找帝君自荐，真正为璃月做一点实事，换来帝君的庇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