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姜绝，姜母的心思，实在是有些复杂。

于是她下意识找到辛淼和钟离，希望从他们这里，得知一个准信：

“你们比我了解他的情况多了，那么，你们觉得——”

“小绝他，还是人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是避开了姜山和姜绝的。

钟离听到这话，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态度，还没有回答。

辛淼倒是先为帮她清仓库的免费劳动力发声了：“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姜母却深深地看着她的大儿子，看着一直在摄入能量的姜绝。

她感觉有些讽刺：

“这算什么好好的？”

“就他现在这个不知停歇、一刻不停地摄入能量的样子？”

“除了有思维和能力，我分不清，他现在和那些什么都吃的虫族、畸变种有什么不同。”

“何况……”

“刚才在山洞的时候，我很确定——”

“他曾经对我升起过食欲吧？”

才刚刚经历过和巨蛇的搏斗，看过巨蛇恨不得把他们整个队伍一口吞的眼神。

那个充满食欲的眼神……

姜母才刚刚在好不容易搞死的巨蛇身上看到过一次，紧跟着就在自家儿子的眼中看到了。

该怎么形容她那个时候的心情呢？

才刚刚结束了和巨蛇之间搏斗的她，尚且惊魂未定。

劫后余生的喜悦撞上自家失而复得的珍宝，想要把他捧在手心，却发现自家珍宝对自己虎视眈眈什么的……

姜母眼中带了些许沧桑，透着疲惫和无奈：

“明明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从前那样的毕恭毕敬。”

“我确定以及肯定，他就是我的儿子。”

“但当他对我升起食欲的时候，我开始迷茫——”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孩子吗？”

啊这……

辛淼只知道姜绝在被姜母训话的时候，吃了蕴含着很多能量的丹药。

但她还真的没有想到——

姜绝吃丹药，不是嫌一点点摄入食物获得的能量太少。

而是为了抑制突然升起的，对于人类来说，不合时宜的食欲。

多年未见的孩子骤然相见，与之相伴的却是危机以及乍然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想想姜母也真是够惨的。

好在关于这点，钟离早有思考，眼下就告诉了姜母，暂时不必把姜绝开除人籍。

“他现在算是人，只是由于战斗过于消耗能量，所以——”

“他是格外缺乏能量的人。”

“在极度缺乏能量的情况下，人体本身就会自动最大化的索取能量。”

“普通的方式撑不起他的耗能的情况下，除了在日常使用能量的方式上更为节能以外，他的身体能做的，自然就是开源。”

“而对于早就异化过好几次的畸变种的他来说，最好的开源方法，当然就是变成什么都吃、什么能量都不放过的畸变种。”

“所以——”

“只要给他提供足够的能量，并且暂时停止他的能量消耗，好好养一养，他不缺能量的时候，自然就是稳定的人类。”

“而一旦他停止摄入能量，不断内耗自身能量，还要不断猎杀，就会自然而然向畸变种的方向转变。”

“那是他身体最为习惯的获取能量的方式，却也是最得不偿失的方式。”

“毕竟从畸变种变身回来，或者从普通的哨兵蜕变成畸变种，何尝不需要能量呢？”

“他的能量就像是一片海洋，最开始庞大，但一直在被各种各样的战斗和畸变消耗。”

辛淼接上了钟离的思路，并且顿悟：

“他就像是一个带着满满的物资行走在沙漠的旅人。”

“畸变和战斗都是行走在沙漠的可怜人，在责任心和基地要求的驱使下，姜绝不断地把自己的物资洒出去，分给畸变和每一场战斗。”

“他的物资越来越少，在这期间，却没有人想过，要给他补充。”

“他们只看到了姜绝自身需要消耗的物资越来越多，却没有看到，他背着的物资，已经越来越少，少到了也需要向外界求援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畸变这个一向以消耗物资的可怜人形象出现的可能，就被姜绝的身体看到了。”

“姜绝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畸变，但是姜绝的身体早就习惯了畸变，并且记得这个可怜人曾经告诉过它——”

“虽然我要消耗你的能量，但是你把我放出来的话，我是可以把消耗的能量补充回来的。”

“我可以进食，我可以从任意生物身上汲取能量，我荤素不忌……”

“姜绝的身体其实很想说，可是你用了我这么多次能量，也没让我捞回哪怕一点点本啊。”

“但是可怜人告诉它，不是它不给力，而是基地每次都直接用精神疏导又重新把它镇压了，让它还没有发功，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只能够消耗能量。”

姜母嘴角微微抽搐，却真的从辛淼那生动形象的故事当中明白了什么。

她皱眉，确认道：

“所以说，其实这件事情，最后还是要怪基地。”

“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姜绝自身能量的消耗，只是把他当做击杀虫族的工具，需要的时候就使用，并且让姜绝大肆消耗能量，转化成畸变种。”

“这种转化虽然在我们看来，是精神暴动的产物，但是对于姜绝的身体而言，其实是他根本就没有了别的能量获取方式，或者获取能量的方式不够高效，满足不了身体最低层次的需求——”

“才不得不采取的下下策。”

姜母心神一松，苦笑道：

“明明我才是研究能量方面的科研工作者，对于精神力暴动、畸变的本质，竟然还没有你们这些小年轻来得透彻。”

“姜绝他当然是人，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就都还会是人。”

姜母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她真正明白了。

辛淼对刚才山洞里那朵硕大无朋的莲花还挺有兴趣的，打算和钟离一起再去山洞看看。

她和钟离离开之后，姜母看着正在吃饭的自家儿子，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也许曾经的她，对于儿子和人类的未来，尚且还有担忧。

思考清楚之后，她反而明晰了——

黎明计划确实不能算是黎明计划，但人类，有个光明的未来，却是可以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