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如意的话，让赵氏的眼神瞬间呆滞了。

她却还搂着茉茉，低声道：“不是的……不会的。”

“我感觉得出来，她就是我女儿……”

“婆娘！大能都发话了，你别那么执拗了！”

年轻小伙上前，用力把赵氏给拉开：“茉茉要真是秽神，赶紧交给大能处置才是最好的！这样茉茉还有救！”

“……大能，茉茉要是秽神的话，她真的还能恢复吗！”赵氏一听，又急切的问曲如意。

见到曲如意点了点头，她才略松口气。

可随后，她就又问道：“那，那若是茉茉不是秽神……”

“你们三个之中，只有她嫌疑最大，如果她都不是，那恐怕秽神就不在村子里了。”

曲如意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伤到她的，姑娘放心。”

“行了行了，你先离丫头远点！万一她真是秽神，你可就危险了！”

小伙把自己的媳妇拉到一旁，和其他村民一起看向了曲如意，

想看曲如意，到底是如何对付“秽神”的。

那七八岁的小茉茉，显然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的娘亲和爹爹离开了自己，周围的人都离她好远，好像是在躲着她。

她吓得哭了出来，而曲如意，则轻轻拍了拍茉茉的脑袋，低声道：“别怕，茉茉。”

“马上，你就能回你娘亲的怀抱了……”

说话之间，李双全已经拿着鹿卢剑，走回到了曲如意的身边。

此时的他已经请了龙魂附身，拥有了驱逐秽神回小苍天的能力。

见李双全过来，曲如意问道：“可以了吗？”

“嗯，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曲如意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动手吧。”

话音落下，

李双全便扬起手中的鹿卢剑，

斩向了还在小伙怀里的媳妇赵氏！

这一剑来得极快，那小伙和周围的村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唯一反应过来的，就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赵氏。

污秽之气狂涌化作盾牌挡在了赵氏的身前，污秽将剑气包裹，似乎想将剑气吞没。

可李双全的实力何等之强，这一剑最终还是将这污秽盾牌斩碎。

赵氏身上中了一剑，倒飞出去。

不过很快它便调整好了身形，身上的伤口也在此时缓慢愈合。

小伙和其他村民都惊恐地看向了赵氏，而赵氏，则用冷冽地目光，扫视着曲如意和李双全。

“……你们，怎么发现我的？”

李双全提着剑，只回了赵氏两个字。

“问她。”

曲如意上前，轻声说道：“我故意做了两手布置，一方面是让村民们检查自己身边有没有人异常，另一方面，我宣称我在此布置下了阵法，可以对付秽神。”

“秽神自然不想被带到这里来，它不想被人怀疑，所以它肯定会尽心竭力的去扮演好它所占据的那具宿体。”

“但……你终究只是秽神，而非人类。”

“就算你继承了赵氏的记忆，把这位母亲装的再像，再天衣无缝，你也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猜忌与害怕，是人类的天性。”

“像张屠户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村民在得知秽神可能藏在他们身边后，第一反应绝对不是让自己不露出马脚，不是让自己不被别人怀疑。”

“人们的第一反应，都会是怀疑别人，怀疑身边的所有人。”

“在这种慌乱和猜忌之中，没有人还有心思去完美的保持着好几年前的生活习惯——越是完美，越是无懈可击，就越是虚假。”

“你故意在家人，还有其他村民面前过度展现你的‘完美’，这反倒是你最致命的错误。”

秽神现在也不装了，赵氏的那张脸上，露出了狰狞诡异之色。

它死死地盯着李双全和曲如意，声音嘶哑道：“……既然知道我有问题，为何还要假意说那小姑娘是秽神？”

“不这样做，怎么能让你放松警惕，然后乖乖的把你这具宿体内心的弱点交到我们手里呢？”

“李双全，动手！”

曲如意声音落下，李双全便再度出手。

狂猛的攻势竟让秽神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它的能力本就不适用于战斗，现在更是处于刚刚融合宿体的虚弱状态，怎么可能是李双全的对手。

它被打得连连逃窜，最后，甚至被逼到了村子之外。

就连曲如意，都是骑着阿驴紧赶慢赶才追上来。

看着李双全、曲如意，还有曲如意带来的小女孩茉茉。伤痕累累的秽神喘着粗气。

它控制着赵氏的身体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它才缓声说道：

“罢了！罢了！”

“今日是我棋差一招，送我回小苍天，我认了！”

“送你回小苍天？”

曲如意的嘴角此时却勾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好事呢？”

“你还真以为，我们是好心驱逐秽神的大能？”

“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你的同类啊。”

曲如意说着，李双全的身上，已经覆盖上了污秽凝聚的铠甲。

眼看着李双全就这样化身成了一尊秽神，并且还在一步一步的朝着它走来，秽神的情绪便有些不对了。

如果只是被驱逐回小苍天，那它至少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可若是被同类吞噬，那就彻底……

它还在想着，李双全的手已经按在了它的头顶。

感受着对方手上传来的吸力，秽神彻底慌了神。

慌乱之间，它忽然想起了之前，它偷听到的曲如意和李双全的对话。

一念及此，秽神急忙开口道：“别吞我！我可以告诉你们钥匙的下落！”

曲如意有些意外。

其实她想的剧本是，这秽神宁死不屈，她和李双全变着法的折磨这货一通，把它折磨的要死要活的，它才逼不得已说出和钥匙有关的情报。

没想到这货居然这么软蛋，直接就招供了。

“……你这么怂，之前直接把钥匙的消息告诉我们不就得了，还用得着玩假死这出戏码吗？”

曲如意问道。

“那钥匙事关那位大人，我自不想轻易告诉你们。”

秽神说道：“……再者，当时你们也没抓住我，要把我吞了啊。”

“那位大人是谁？”

“你们要去楚王宫，却不知道‘祂’是谁？”

这秽神语气中居然有些嘲弄，李双全的手上一个用力，同时冷喝道：“少废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秽神可能是看出了李双全和曲如意手头的情报都不多，此时心下反倒放松了些。

它缓声缓气地说道：“我若是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我才是没了活路吧。”

“不如，咱们做个交易。我稍后留一道气息给你们，你们放我回去。”

“等我安全回到尧山村，你们离开尧山五十里外之后，那气息自会告诉你们关于钥匙和那位大人的消息。”

“若是你们吞了我，或是我被遣送回小苍天，气息便会消散，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这个交易，应该比较公平吧？”

曲如意还没说话，李双全便先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留下的气息中有没有我们想要的消息，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用假消息骗我们？”

“朋友，这样做对我没有好处。”

“你们要是发现我骗你们了，你们自会回来，我肯定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想杀我易如反掌。”

秽神用嘶哑而奸诈的声音说道：“我肯定会把一切如实相告，这样不仅我能短暂的安全，也能证明我有足够的价值，以后你需要什么消息情报，也可以再和我合作，不是吗？”

“相信我，我们可是同类啊。”

曲如意轻轻碰了碰李双全，给了李双全一个眼神。

李双全这才点了点头，对秽神说道：“可以。”

……

尧山村。

看到赵氏带着茉茉回来，曲如意和李双全却没有跟着，村民们开始还有些害怕。

怕两位大能落败了，秽神活着回来了。

赵氏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低声道：“诸位莫怕，我确是赵氏，而非秽神。”

“两位大能已经将我体内的秽神除了，但他们有急事，便没回村里来。”

“你们不信我，总得信茉茉吧，她眼看着两位大能除掉了我体内的秽神。”

赵氏身旁，小姑娘茉茉轻轻点头，小声说道：“是，我亲眼看到了……”

有些村民还有些不放心，不过有些已经敢走上前来，询问赵氏一些情况了。

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注意到的是，

地面上的阴影中，一根根漆黑的触手正从影子内蔓延着，绕到了每一个村民的脚下。

而赵氏和茉茉的身后，

已经爬满了这样的恐怖触须。

……

敬神十七年，九月初八。

放了秽神回去之后，曲如意和李双全就骑着阿驴，一路往尧山村外跑。

等一路狂奔到了尧山村外五十里，两人取出秽神留下的气息。

让他俩意外的是，这秽神居然还真的挺讲诚信的。

不仅在气息中，告知了二人剩下三把钥匙的下落。

甚至还告诉了曲如意和李双全，一个关于楚王宫内所谓的“那位大人”的重要消息。

“……我之前还怕这秽神扯谎，没想到它还挺实诚的。”

“但可惜的是，不讲信用，一直是人类的优良传统。”

说着，曲如意抽剑，在自己脖颈前抹过。

时光回溯到了九月初八的凌晨，尧山村的村外。

曲如意刚睁开眼睛，就听秽神说道：“不如，咱们做个交易……”

“抱歉，”

曲如意笑眯眯地打断了秽神的话：“我们没有跟你做交易的兴趣。”

秽神急忙道：“怎么会，你们不是很想要和钥匙有关的消息吗……”

“之前确实想要，”

曲如意说道，

“但现在，不想了。”

曲如意转过身去，而李双全手中的剑，则高高扬起。

尧山村外，

一道炽烈的剑光划破黑暗，

带来了东方泛起的第一缕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