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直到现在，曲如意才意识到一件事。

之前几次循环中，拦住寒城这些窟族人的，貌似就只有朵图儿，和那个窟族男人。

他们两个人，屠杀了寒城十几个窟族人吗？

虽然这看似是事实，但曲如意的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

之前她也和朵图儿交手过，虽说她是依靠着体内污秽气息的增幅才打赢了朵图儿，但既然能被她打败，那说明朵图儿肯定也不是什么顶尖的猛人。

反观寒城这边，那个脸上画着骷髅头的男人，看上去实力也不算弱，加上寒城这边有人数优势，朵图儿他们两个，之前是怎么赢的？

在曲如意思索之时，朵图儿两人，已经走到了寒城那些赶车的窟族人之前。

寒城那些赶车的窟族人拿着武器，口中高声的叫嚷着。

曲如意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语气上听来，他们似乎是在谩骂，是在叫嚣。

脸上画着骷髅头的左尔甘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从手下手中接过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长刀，握着刀，与朵图儿对峙。

从之前的接触中，曲如意也能感觉到，寒城这边的领头人性格比较沉稳大气，没那么暴躁，也没那么冲动。

它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朵图儿动手，而是让手下人先分散展开，同时开口，朝着朵图儿询问着什么。

可奇怪的是。

朵图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话。

她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左尔甘皱着眉，将黑刀举了起来，对准了朵图儿。

它又开口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警告朵图儿让开，向朵图儿下着最后的通牒。

它周围那些赶车的寒城人，也都朝着朵图儿举起了武器。

有个最沉不住气的寒城人提着刀就朝着朵图儿走去，一边走，它手中的刀一边扬起。

可就在它想要一刀砍下时，一声清脆的声响，却骤然传来。

那人手中的刀被打飞出去，而打飞它手中刀的，是一枚铁质的面具。

是朵图儿脸上，戴着的面具。

摘下面具挡下这一击的朵图儿，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名寒城人。

因为视线被那寒城人挡住，所以离得远一些的曲如意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朵图儿面具下的容貌。

她只能听到，那名寒城人忽然惊恐地惨叫了一声。

下一秒，那名寒城人竟疯了般的伸出双手，高高抬起。

直到悬到自己的双目之上后，才重重落下。

它一边疯狂地吼叫着，一边拼命地在自己的眼眶里抠挖，将眼球硬生生捣碎。

旁边那些寒城人都被吓蒙了，而抠瞎自己的那名窟族人，忽然又口中发出怪叫。

它在地上连滚带爬似的捡起了刀，然后朝着其他寒城人直接冲了过来。

左尔甘的反应还算是快的。

眼看着自己这个手下突然变得疯狂，左尔甘抡起手中的黑色大刀，一刀劈在了这手下的身上。

而直到它倒下，曲如意才终于看清了它身后，朵图儿铁面下的，那一张脸。

准确来说。

那并不是一张脸。

那只是一块长有五官的扭曲的皮肉，皮肉上被刻下了一道又一道诡异的刺青。

那些刺青密密麻麻，像是咒语，像是符箓，又像是一张复杂的画。

而且那些刺青似乎还是活的，有生命的。

它们在朵图儿的脸上不断地爬行，蠕动，更换位置。

曲如意只是看了那张脸几秒钟，就觉得心中那种暴躁的感觉突然又升腾了起来。

她的手本来抓在身边那头雪狼的毛发上，而此时的她手上下意识的用力，掐的那雪狼又一次呜咽出声，浑身颤抖。

听到雪狼的呜咽，曲如意这才猛地回神。

她尽量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暴躁，可其他来自寒城的窟族人，却似乎没有曲如意这样的自觉。

当朵图儿踏步向前，朝着其他寒城人靠近时，又有更多的寒城人开始陷入了狂躁。

它们中有些人也抠掉了自己的耳朵，有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有些用扭曲地姿态，像是野兽一般，啃食向了身边的同族。

其他没被影响的寒城人只能拼了命地抵抗，而此时，跟随在朵图儿身后的那个高大男子，也终于出手了。

现在寒城人一片混乱，那男人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就能浑水摸鱼般将那些没被影响的寒城人给干掉。

左尔甘眼看着自己的同族不仅自相残杀，还在被其他人屠戮，立刻一声大吼。

它手中的黑色大刀扬起，想要将那偷袭的男人斩杀，可瞬间就有三五个疯狂的寒城人围向了它。

更让左尔甘感到惊惧的是，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异变。

它好想扔掉手里的刀，好想用手扒开自己的前胸，掏出自己的心脏。

它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它强迫自己摒除这些杂念。

可是它握刀的手，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松开。

手中的黑色大刀无力地掉落，而跟随着朵图儿的高大男子，则不紧不慢的走向了它。

高大男子捡起那把黑色大刀，把玩了一下后，发出了玩味地怪笑。

接着，他将大刀扬起，朝着左尔甘的头颅，一劈而下！

铛！

金铁相撞之声清脆的传来。

这道声音让几乎陷入混沌的左尔甘，一下恢复了清醒。

它惊愕地扬起头，

就看到一个女子骑在雪狼的背上，挡在了它的身前。

女子手中的匕首割断飞雪，抵住了大刀。

曲如意抵挡的其实有些吃力。

她发现，即便身上有污秽增幅，她的力量似乎还是比这高大男人要弱上一些。

难怪朵图儿只带这一个人来，不仅仅是因为朵图儿脸上那刺青的诡异能力，更是因为这男人的实力足够强悍，力量足够霸道。

但，

李双全教给曲如意的，从不仅仅只有力量。

准确来说，李双全这一路上走来，基本就没有教过曲如意该如何锻炼力量。

李双全教导的，

都是招式。

手中的匕首忽然转换方向，曲如意俯下身子，借力将那把大刀的攻势引导到了自己的身旁，接着猛地将匕首收回。

没了阻碍的大刀直直的劈下，瞬间砸进了地上厚重的白雪之中。

男人想提刀再战，曲如意却轻巧的从狼背上跃下，一脚踩在了男人的手腕之上。

等男人举臂提刀时，曲如意便顺势跃起，自空中身形一转，手中的匕首直直的刺向了男人的后颈。

可曲如意这一击，却并没有命中。

因为有人，为男人挡住了这一击。

曲如意落地，看向了拿铁面具，为男人挡住这一击的朵图儿。

而朵图儿那张几乎被刺青布满的脸，此时也正对向了曲如意。

无休止的怒意与扭曲的暴躁从曲如意的心中涌起，伴随着刺青的不断蠕动而疯涨。

有一个瞬间，她几乎就要堕入彻底的疯狂。

她大口的喘息着，身上开始不住地颤抖。

她的神智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体内不断暴涨的情绪，正占领着她的脑海。

其实现在，曲如意可以选择一死了之。

她已经明白了，朵图儿依仗的底牌，就是她脸上的刺青。

她完全可以重置时间，等到下次循环，再见到朵图儿时，直接冲上去，把面具按死在朵图儿的脸上。

只要不让她摘下来，她就没办法发挥这项能力。

可曲如意不想这么做。

她不知道她的体质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不知道下一次死亡，还能不能让时间再重置。

所以，只要不是非死不可，她都想再试着拼一下。

“……如果不能从一开始就让她不摘下铁面，”

“那就试着再把铁面给她戴上……”

跪倒在地的曲如意，看到朵图儿朝着自己越走越近。

她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用剧痛让自己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直到朵图儿走到她的面前，仔细打量她这个不属于窟族的“外族人”时，

曲如意用最后的理智，挥动了匕首。

匕首割在了朵图儿拿着铁面的手腕上，在朵图儿吃痛的同时，曲如意一把接住了铁面。

可她还来不及将铁面重新戴在朵图儿的脸上，

那高大的男人便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高大男人伸出了手，将她重重地，按到在了地上。

几乎半个脑袋都被按进雪里的曲如意，只有一个感想。

——这里的雪，真的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