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餐下楼，会客区里的简单茶几变成了实木的茶台，大家围坐喝茶的姿势更加舒适了一些。

孙得志现在每天是既开心又伤心，开心的是手里拿着的那五百枚比特币已经价值几百万了，伤心的是本来可以有一千枚的。

不过这不妨碍他依然履行着茶台主任的职责，烧水、洗杯、选茶，每一个动作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临街的小楼房，敞开了大门，然后将另一侧的窗户全部打开，在稍微有些微风的天气里，南北通透的格局，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开启空调，也能让待在里面的人感觉不到闷热。

早餐吃得好又吃得饱，经营部主力们在茶台旁边一落座，经典的五叶神就已经在每个人的手指间燃烧起生命了。

“大佬，这个月江州公司的需求腰斩再腰斩，填海项目也只有零星的订单过来，闲得好不习惯呀！”孙得志一边泡茶一边开着玩笑的抱怨着。

杨湛歪头瞟他一眼，抽口烟后好整以暇的回应道：“月有阴晴圆缺啊，大项目总归有结束的时候，不忙了就玩着点呗。”

鳌头经营部当惯了直销部门的排头兵，这两年也要适应落到地面后的销量数据，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区域内市场周期性萎缩，这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作为管理者的严峰和杨湛睡不好觉才是常态。

可惜，经营部两大主任早就是“不在三界内”的存在，虽不至于“爱咋咋地”，但确实也没有废什么脑细胞去研究怎么填补大客户自然流失后的销量空缺。

相比于零售业绩越来越好，成品油直销的市场却不断的在萎缩，厂矿企业、工程项目两个大的方向上，厂矿企业这些需求客户越来越少，不是数目少了，而是需求少了，因为工业用电的供应越来越稳定，很少再需要自己发电来补充供应。

工程项目上面，实际上除了开山修路、填海造地等大型项目，一般的点状需求也就那个样子，吃惯了人参燕窝的鳌头经营部，开发起新客户来总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当然，这是人之常情。

好就好在，严峰和杨湛在整个鳌头经营部的业务辐射范围内社会关系广泛，哪个地方有需求了，多多少少也会传入他俩的耳中，再派出劳模四人组前去“打野”基本上还是可以拿下些汤汤水水的。

再凭借他俩在公司总部的人脉关系，需求少了，业绩指标当然要跟着下调呀，所以，工作压力什么的，只能说有限！

茶话会还是老样子，半个来小时就收了尾，然后爱出门的出门，不爱出门的自己玩儿，无需在领导们面前装模做样。

杨湛让刘晓华拿上江州公司这个月的单据，一起开车来到了他们公司楼下。

从后备箱里拎出个礼盒，让李浩就在下面车子里等着，带着刘晓华就进了客户的公司大门。

习惯性的一路打着招呼上到了三楼，敲敲门后直接推门而入，此时的左毅正跟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在收拾着书柜里的东西，悠哉游哉的样子看起来并不着急。

几年过去了，左毅的样子变化并不大，已经过了六十岁的老头，可能因为原本就有些肥胖的体型，红光满面笑脸盈盈的模样根本就不像个已经办理完退休手续的糟老头子。

这次左毅是真的退休了，他来江州公司之前也是号称的退休，不过那是国企中的“内退”，五十来岁不占岗位不挡人前程，现在则是要回家后陪伴家人颐养天年。

“哎呦，阿湛，快坐快坐，小刘也来了，不要客气，我来泡茶。”

左毅没有要退休后的失落心境，年纪越大，在外漂泊久了，能够带着这几年的大收获回归故里，帮扶一下儿子照料一下孙子，他还是很懂得调整心态的。

“左叔，哎~小左兄也过来了，带了嫂子他们没有，我安排，去鹏城玩几天再回去？”

原来帮着左毅整理东西的是他儿子，杨湛去年带着陈晨去杭城游玩过，左毅那时候还专程领着家人招待了一番，所以，杨湛称呼年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左沛为小左兄。

“杨主任，我这次就是过来当苦力的，老婆孩子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等过段时间抽出空来，肯定得过来玩上几天，到时候可不跟你客气哦。”

杨湛咧嘴畅笑，大手一挥：“那你得提前打电话给我，左叔知道的，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万一赶不上趟不能亲自接待你们，别怪我把你们拖在鹏城等我回来哦……”

办公室里的人关系深厚，杨湛和左毅可是有着两辈子的交集，虽然事实上是利益共享的合作者关系，可是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左毅的亲切与照顾，对于身在“无前途”岗位上的杨湛，真的是一份心灵上的抚慰。

所以杨湛对这个忘年交的老头子一直尊敬有加，每个月都会跟他吃上一顿饭，喝上两杯酒，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业务好谈的，凑在一起聊的都是天南海北的口水话，但这不妨碍他们能在一顿饭的时间中感觉到舒心。

左毅实际上已经62岁了，广省这边的业务收缩后，原本他们老板是让他继续到福省那边去跟进项目的，可是左毅觉得自己在外漂泊了太久，兼且赚得也够了，回到老家去含饴弄孙才更符合如今的年纪。

说他赚得够了，当然不是他在职权范围内赚到的收益，而是和杨湛相交之后，其它途径赚到的收入，比如投资40万在光辉石化的原始股上，只一年多的时间，解禁后就收回了将近150万左右的成本加回报。

还有很多小个的项目，杨湛自己懒得“赚那点小钱”，都将这些机会分享给了相好的朋友们，这个朋友的范畴之中大多数都包含了左毅，加上老头子确实有资本和魄力参与进去，这就让他的财富增值远远的超过了打工收入。

也因此，左毅在离开之前，一定要跟杨湛道别，吃上一顿离别的晚宴，好似为这份忘年之交的友谊点上一个逗号般的仪式。

“来来……快坐快坐……”

左毅伸手搂着杨湛肩膀摁在沙发上坐下，又指着墙角那一堆的特产笑着说道：“我让小沛特地带了很多特产过来，等会儿你把它们全部搬到车上去，礼轻情意重嗷，给一一和凡凡尝尝正宗江南的特色。”

左毅是见过杨湛的一对双胞胎儿女的，杨若一和杨若凡前两年也是经常住在闲人小筑，最近要上幼儿园了才搬回到鹏城去定居，鳌头小镇别的都好，真要谈教育或者医疗什么的，那就—别谈了。

杨湛自然不会推辞，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那个礼盒，也笑着说道：“这边没特产，我随便糊弄了个礼盒，左叔回去的时候带上，别当着我面扔就行了。”

一句话把父子两人都惹笑了，自从左毅参加过杨湛婚礼那天开始，他就晓得这位小老弟早非吴下阿蒙，与之相比，自己在江州工程公司的老板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但有阅历的左毅看破不说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相交默契，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年合作中愈发的相互照应罢了，这也是几年之中，江州工程公司的油品采购和货款结算从来都没有让杨湛操心的隐形原因之一。

茶水泡上、香烟点上，左毅最后一次拿过刘晓华手里的数据资料，在上面挥笔签下了名字：

“下个月开始，鹏城那边的项目直接收尾，惠城外海港口的航道疏浚进入维护阶段，我们的小型疏浚工程船舶已经拖到了工程海域，以后这边的每月油品使用大概也就100吨左右了。”

“小李会接手我的工作，大家关系都摆在这里，萧规曹随，小李是我亲手带出来的，量小归量小，但是这边的柴油和润滑油供应，只会有你小湛一个供应商。”

左毅语气之中带着肯定，一般人会觉得他一个退休老头子人走茶凉，但后面的话却道出了理由：

“小李长进不少，但还是个老实孩子，如果他控制不了，海事和码头工程甲方那边，小湛你打个招呼，工程都开展不起来，这一点就连我们老板都心知肚明，所以，没问题的！”

杨湛笑着点头，时间会让人老去也会让人进步，在鳌头这一亩三分地上，杨大闲人已经声名远扬，别看他只是个小小的上班佬，但几年的时间，总会被这个那个的拉出去见见朋友，圈子范围不由自主的就广泛深厚了起来。

他也不想的，但被动触发的交友惯性，加上身家气质的底蕴保障，搞得杨大官人在鳌头这一片，貌似什么道上的朋友都沾了些边，大概意思就是，谁见了都会给点薄面，不会吃饱了没事的去得罪这看不清深浅的国企小干部。

“没事，让晓华和小李去对接，江州工程公司跟我们石化惠城公司是战略合作伙伴，我相信有左叔打下的坚实基础，未来的合作依旧会顺风顺水。”

打个官腔，就将未来的合作事情轻松略过了，杨湛抬手看了看时间：“左叔这边搞得差不多了吧？中午去李彬两叔侄家里吃，陈胖子的私房菜都吃腻了，悠闲一点，到海边小筏子上更加自在。”

左毅立马起身，作为吃遍了天南海北的老饕餮，他也是那种不在乎环境只在意味道的吃货，按照杨湛的身家，什么高端的地方他请不起么？就愿意和亲近的朋友在边角小旮旯里品尝自己喜欢的味道，这才是最诚挚的践行招待。

收拾完就下了楼，没有开其它的车子，都挤进了李浩开着的凯迪拉克 ESV铂金版加长型凯雷德里面，这车别看裸车不贵，但改装过后深得豪华、安全和霸气的精髓，也是杨湛心血来潮弄回来改着玩儿的小堡垒，他自己可从来不亲自驾驶这玩意儿。

“嚯~小湛你这车……”左毅趴上后座后感概的摇了摇头，这操蛋的车子，根本就不是原装货色可以比拟的。

杨湛也不炫耀，呵呵一笑坐进了副驾驶位，李浩微笑着启动车子，定制十二缸的发动机，非常轻松就将超过六吨的大铁壳子滑入了主流车道。

凯雷德开出不远后，两辆黑色的奥迪Q7分别从对面马路和后面不远处缓缓的跟随而去，茶色的窗玻璃后面，是几张认真工作中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