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来者是个女生，穿着素白衣裳。

林霜站的位置最靠近门，听到礼鑫说话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对，林霜压根就没从眼前的情况里反应过来。

“大家。”

在林霜支支吾吾的时候，礼鑫的话这才说完，她是在向所有人问好。

“小蘑菇！”

“臭三金！”

一群女生赶紧小跑过去，这里看看，那里捏捏。礼鑫在女生群体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几乎没人不喜欢她。

林霜往后退一步，把空间让出来，拿着扫把的他突生一股尴尬，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沿着本就干净的墙角边扫边走，最后自然的闪进了厕所。

面对镜子，林霜看到了里面那个有些随性的自己，说随性真是太好听了。

头发虽然有洗，但却没有用吹风机和发泥一类的东西打理，导致头发要命的自然垂下。关键就在于林霜的发质偏软，最近又懒得剪头，不长不短的前帘刚好遮住眼睛，鬓角的头发也因为过长不自然的往外翻卷。

林霜双手托住脸，用力向上揉搓，把头发都压在头顶，露出整张脸，不丑，但也绝对说不上帅，坚持了半年的长跑有了效果，让整个身体匀称结实。

拉开一扇门，林霜解开裤子。

“你小子又干嘛呢？”

郑尧突然的话没有吓到林霜。“你怎么知道是我？”

“进来厕所半天没声音，要么是在玩手机，要么就是你。”

林霜解决完后抖抖，提起裤子。

“不过你来的刚好，给我点纸。”

林霜从下面递进去。

“礼鑫来了。”良久，林霜说到。

“是吗，这不是好事吗？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见一面吗。”

林霜不说话，抬起头又看到镜子。“有个谁说过，人如果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相当快乐的事，如果一个人能达到那个境界，就和圣人无二了。”

“哈，精神病院里可多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他们也是圣人？”

“这看你怎么理解圣人了，能给自己找到归宿，并且归宿不会被质疑，也不会崩塌，对自己如此负责，可不就是圣人嘛。”

“自己的圣人？我好像也听过，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算了不重要，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比用煤油火箭飞天还不靠谱，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能做到。”

“可他们确实不用再苦恼了。”

哗啦啦的冲水声响起，郑尧走了出来洗手，和林霜一样站在了镜子面前。

“但你我都是正常人，普通，没天赋，或许有些小运气，但远远没有达到机遇的程度。”

“所以我们就只能面对这些，再给自己找一个比较牢靠的茅草屋，白天和外面的人交流，晚上就睡在茅草屋里面。但茅草屋只是茅草屋，也许一场风一场雨，它就被毁掉了，里面住着的人能怎么办呢？只能想办法盖一个新的屋子，也许运气好捡到了石头，能盖一个比茅草屋结实的石头屋呢。”

林霜轻笑一声。“我以为我的屋子就已经够结实里，毕竟从来都没被风雨破坏过，但就是因为看了眼外边走过的人，它就自己塌了。说到底，还是工程师的问题，工程师在搭建的时候，也只是想着让它看起来结实。”

“那就再盖呗，这有啥，庆幸没有伤到自己吧，虽然心里感觉不好受，起码没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不是。”

林霜再次沉默了。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在意他人的眼光，认为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不怎么打理自己，不怎么出门，坚持长跑。

老实说，这样过得舒服吗？忽视了家里亲戚的眼光，杜绝了无谓的社交，确实很舒服。把自己变成镜子，把看来的眼光通通反射回去。

但就因为一个人，一张数年未见的面孔，林霜的镜子碎掉了，他赤身裸体的站在了众人的眼神中。

恶劣，失望，不耐烦，无语。

一些细细微微的声音穿进林霜耳朵，他想躲也躲不了，他知道旁人怎么评价自己，但有镜子可以反射回去，所以林霜不怕，但现在镜子碎了，林霜只能瞪着眼睛让声音扎入耳朵。地上的镜子碎片，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拼凑成能用的镜子。

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本就不该发生的相遇的问题？

“慢慢来吧，也许下一块石头在很远的地方，你还得淋几天雨，可能会感冒会挨饿，但是好歹还有一次机会。”

郑尧拍了拍林霜肩膀。“就像我，在厕所逃避工作，但时间一到不还得出去。”

“谢谢你，郑哥。”

“什么话，和你聊天很有意思，其他人看不到这点，不代表这点不存在。”

“谢不谢不重要，都是朋友，都是在荒漠里四处捡材料盖房子的倒霉蛋，偶尔停下来歇歇也挺好的。”

郑尧的身躯在林霜眼里突然变得高大，虽然他本身就有一米八的身高，比林霜高了半颗头。

“那个，今晚我就不和你们去了，我一会就回去了。”

郑尧微叹一口气：“成，我和你梦姐说，今天麻烦你了。”

教室的墙壁是白色的，黑色黑板上的粉笔字也是白色的。林霜坐在座位上发呆，但余光一直从门口看到自己前桌。他在注意着一个女孩。

短头发，发质柔顺像蘑菇一样。个子和比自己稍矮一些，说起话来很轻，能不由地让人静下来。

哪怕自己让自己视线盯着黑板上的字符，但那些数字最后都会跳走，只剩下眼前的背影。

林霜讨厌这种感觉，这种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心跳，视线，思考，组成自己的所有都在宣布起义，都在拒绝林霜的暴政。

他拿起一支笔，但手却想把笔丢到她脚边，然后再做作的拜托帮忙捡笔，林霜鄙视这种行为，这些只在校园爱情电影里出现的情节一直让他尴尬。

于是林霜站起来，快步往教室外走去，可就在走路时，脊背也不受控的挺起，林霜只能狼狈的从门里离开教室。

正如林霜现在推门离开。

她留长头发了。林霜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