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你从小就告诉我。

我会是整个青城最幸福最快乐的女孩。

你告诉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因为有你，你会帮我撑腰，所以我才会变成那副张扬的样子。

柳冉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了柳富贵的尸体上。

她崩溃地大哭着，双手无力地覆上柳富贵腹部的伤口处。

那里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变成了鲜红色。

“爸爸，你是不是变回来了，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

不远处，程明珠代替了猴王的位置，将林渺扶起。

程明珠眼泪花花地看着林渺嘴边的鲜血，“我看到你吞了好多能量晶核，你怎么敢的渺渺，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我这个牛犊子似的身板，受点伤又不会有事。”

曹大炮将雪团送到程明珠的怀里。

林渺赶紧一手摸上雪团的小身子，焦急地问着已经爬出空间坐在林渺肩膀上的小泡芙。

“怎么样，这是什么情况，雪团这样怎么救过来？”

小泡芙咕噜一下滚到了雪团的身上，用小爪子碰了碰雪团的眉心，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摇了摇头，“她是动物，也不是动物，现在她体内动物的基因极其暴虐，可是经脉又都是人类的构造，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程明珠的眼睛又是一红，“这可怎么办，都怪我，刚刚听到雪团跟我说的那些话，我的心都要碎了。”

曹大炮沉默地摸了摸雪团的头，然后猛地转身，浑身带着电光就要向柳冉走去。

林渺看向柳冉，紧锁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赶紧阻止道，“大炮！回来，留她还有用。”

曹大炮的身形一顿，停顿了几秒后，终究还是回到了林渺的身后。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大炮，但是现在研究所的高层几乎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柳冉也算是救了雪团，而且，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我总感觉，她像是知道雪团身上的秘密。”

林渺的声音并不小，足以让那边一直跪坐在柳富贵尸体边的柳冉听到。

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林渺猛地咳嗽了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曹大炮和程明珠都是一惊。

程明珠不敢说话打扰林渺，只能默默地流泪，而曹大炮握紧了拳头，低下了头。

“对不起大哥，是我一直都太过自负，一直都无往不胜的我……”

“别急着包揽责任啊。”

林渺苍白的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真要说起责任，我们几个人里领头的一直是我，我才是真正应该承担责任的人。”

突然，一道轻柔无力的声音在场上响起。

“是我的孩子。”

笑眯眯的林渺一愣，赶紧看向那边纤弱的柳冉。

“你说什么？”

柳冉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身。

用一种温柔到极致，又掺杂了无数复杂情绪的眼神，注视着程明珠怀里的雪团。

“我说，雪团，是我的孩子。”

“在末世来临不久后，我的父亲就变了，就是因为，我突然觉醒了冰水双系能力，他欣喜若狂，有一天，带我去了他的研究所。”

“但是自从我进去后，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柳冉脸上破碎的神情空洞又麻木，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极其黑暗的时光。

“注射了鱼类基因后将我养在鱼缸里，他们要造的不是鱼类，是鲛人，所以需要不断地注射、再放血，为了达到人类和鱼类的基因能够恰巧融合，变成最后的鲛人。”

“后来不知道是谁想到了一个方法，用我的卵子和鱼类精子结合，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技术，融合成了一个怪胎，放到了我的子宫中。”

“我疯狂地击打着我的腹部，我很害怕，可能他们也怕了，把胚胎取了出来，最后催化成了后来的雪团。”

“我应该恨所有人的，包括这个让我更加痛苦的18号，强行取卵的方式真的很痛很痛，虽然我早就习惯了痛苦，他们把我的记忆全部抽离，变成了后来最为听话的鲛人。”

“可是当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孩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了点恻隐之心。”

柳冉歪了歪头，蓝白色的头发在雨水中竟然依旧顺滑无比，倾泻下来，像是一道漂亮的小瀑布。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她真的好小，明明脸上有着丑陋的鱼鳃，身上有着更加丑陋的带着鱼腥味的鳞片，可是我看到她的第一眼，那个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我……我的心就会，就会变得特别宁静。”

柳冉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双手纠结在了一起，胸口的鲜血不住地流着。

可是她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或者是，早就习惯了。

习惯到可以忽视。

“我看到她扎针哭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有了计划，我用一个研究所员工的家人作为威胁，因为她的家人刚好是每天给我送饭的那个人，我逼着她送18号出去。”

“我当然成功了，我其实没有告诉那个女人，我早就把她的伴侣吃的一干二净，那是我第一次尝到新鲜人肉的滋味。”

柳冉皱了皱眉，补充道，“很恶心，很不好吃，我想吃我以前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我好久没吃过了。”

林渺没有说话，她默默地看着柳冉又哭又笑的样子，转过头摸了摸雪团的身子，“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怎么救雪团。”

柳冉骤然回过神来，看向雪团，“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会救她的，就算是，就算是放弃我的生命。”

她缓缓地靠近林渺三人。

曹大炮立刻做出防御的架势。

林渺握住了曹大炮的手，摇了摇头。

柳冉小心翼翼地。

终于，她的手触碰上了雪团的头。

一道道蔚蓝色的力量骤然在柳冉的身上涌现，接着透过她的手，疯狂地涌入雪团的身体中。

这力量会不会太强了，要是雪团受不住……

林渺赶紧看向怀里的雪团，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相同血脉的力量，雪团原本紧紧皱着的小眉头都慢慢舒展了开来。

柳冉蓝白色的头发一寸寸地变成黑色。

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

她有点站立不稳，但是还是尽力感受着雪团身上的气息，像是要好好记住一样。

“我会将我所有的力量，包括能力者的力量全部给她。在我们变异人中，只有最直系的血脉才能这样做。”

“雪团，你会成为这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顶级鲛人。”

……

柳冉的身体重重地落地。

曹大炮有点着急地凑过来看雪团的样子，“怎么样了啊，她在我们家这么久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心疼死我了啊。”

程明珠赶紧一手拍来曹大炮伸过来的爪子，“手劲没大没小的，她现在还很虚弱呢。”

林渺缓缓挪动着脚步，身体内的疼痛让她有点说不出话来，但是她还是凑近了柳冉的身边。

“你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讨厌柳冉的，林渺此时憋了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柳冉已经奄奄一息，但是她看着林渺一脸复杂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呵，本小姐……本小姐，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也不需要救我……我杀了很多人，还吃过人，哈哈。哈哈……”

林渺嘴一抽，“你放心，我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你，临死还这么嘴硬。”

柳冉脸上讥笑的神情突然褪去，她极其认真地看着林渺，“林渺……我这辈子不求人，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求你……”

“我知道。”

林渺转头看向身后叽叽喳喳围着雪团转的两个人，“雪团是我们所有人的宝贝。”

“好，真好。”

柳冉的眼中满是满足，似乎还带了点艳羡，一点释然。

“你杀了我吧，我作恶多端，就算你不杀我，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林渺闭了闭眼，“柳冉，你是个好妈妈。”

“真的吗。”

柳冉的眼中突然绽放出了一道极其奇异的色彩，像是回光返照，她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句，“真的吗。”

“是真的。”

看着柳冉最后闭上的双眼，林渺又在心里重复了一句。

你当然是个好妈妈，晚安。

睡个好觉吧，柳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