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杨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董大伟，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和厌恶。

“冷血的人确实能够活得更久，但是你要记住，冷血的弱者，一辈子都只能是弱者，没有你的母亲的拖累，未来的你就一定能够活到最后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杨杨没有再看董大伟，慢慢解开身上披着的军大衣，回过头走向了在雪地中冻得发抖的董小兰母女俩。

董小兰的母亲一直在流泪。

她浑浊的眼睛中满是泪水，尽管已经披上了董小兰身上的红色羽绒服，浑身上下还是在颤抖，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董小兰的手，不住地摇头，

“我……我拖累你……”

“妈！”

董小兰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起身拿出干净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想要擦干净母亲脸上的泪水。

就在这是，一个厚重的，依旧带着温暖气息的军大衣，突然落在了董小兰的身上。

董小兰一抬头。

杨杨瘦弱的身躯挡在她的身前，正在低着头给自己系着军大衣上的纽扣。

“杨小姐！您别这样，刚刚已经救了我和我妈了，现在外面温度这么低，您还要工作，这个军大衣我们不能拿啊……”

董小兰冷的直哆嗦，却坚持着要将军大衣脱掉还给杨杨。

“不用，我是青城志愿者协会西山社区分区的主管，那边还有备用的，之后你要还回来的话，直接送到西山社区车队的2号车子就行。”

杨杨轻声笑道，看着董小兰和她的母亲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知怎么的，杨杨又是眼圈一红，

“对了，我们志愿者协会的车子每天都会发放一批补助，专门给残疾老人或者是幼儿申请的补助，食物或者衣物，时不时地都会有，现在虽然困难，但是国家对于弱势群体还是很关心的，咱们才能够申请到这么多补助。”

杨杨的声音又大了一些，即便是在凛冽的寒风中，依旧无比清晰。

“想要在迁徙中照顾好一个老人也不难，车队中多的是可以临时租用一个位置的大巴车，一个月虽然需要几百积分，但是每天花时间去官方提供的一些岗位做工的话，这些积分是完全可以省吃俭用省出来的。”

“事在人为，只是有些人不想为，不愿为罢了，还要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遮掩自己的自私自利……无耻。”

原本聚集着的人群渐渐散了。

杨杨虽然觉得有点冷，但是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杜琴小姐就让她多穿一点，因此即便是脱掉了军大衣，身上还是有一件能够保暖的羽绒服，硬撑到车子那边倒也不太困难。

董小兰咬着牙，将自己的母亲背起，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里。

在路过董大伟的时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就连已经面如死灰的董大伟，在看见自己母亲后，还是略带希望看了过来。

妈，当初不是你要留下来的吗……

你能原谅我的，对吗……

老人手脚僵硬的伏在自己的女儿的背上，在看到儿子后，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手脚一缩。

董小兰原本一直憋着的泪终究再次忍不住，倏地落了下来。

她颠了颠背上的妈妈，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妈……”

董大伟哽咽着喊了一声。

老太太没有回头。

直到两人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雪中了。

依旧看不到老人的身体又丝毫动弹的迹象。

她不愿意回头。

也不愿意再认这个儿子了。

……

房车内。

林渺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阿娅，挑了挑眉。

阿娅不曾接触过这些最底层的人性，一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巅，第一次见到这种连对比鲜明的人性之恶和善，自然会陷入沉思。

毕竟在这之前，林渺能够感觉到，阿娅依旧对他们有着警惕心。

结合她的身世，林渺能够理解，再加上鲲鹏实力实在是强横，如果能够获得一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鲲鹏保镖的话，慢慢让阿娅放下芥蒂，至少是对林渺放下芥蒂，做这件事情还是很有必要的。

“为什么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抛弃？”

阿娅手上攥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芒果，满脸都是纠结，显然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在我们兽类中，母亲永远都会为自己的孩子筹谋。”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阿娅的眼眶红了一红，紧接着又说道，

“孩子也永远都会为自己的家族战斗，可是为什么人类会……不，有的人类竟然会抛弃自己的父母？我真的不能理解。”

“不过，林渺，你之前说的也对，人类中也不全然都是那些歹毒邪恶的人，也会有你这样明辨是非的，或者说，像那个女孩一样的。”

林渺点了点头，顺手从空间中拿出一桶杨枝甘露放在了桌子上，随后招了招手，

“多喝点，空间里的芒果都快堆成山了，我上楼睡一会，出城的时候喊我。”

人潮慢慢向前涌动着。

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再次停留了一个小时，才看到门口的士兵举起手，正式放行。

对于大多数民众来说，这都是末世以后，第一次走出青城的大门。

城外郁郁葱葱的景象让不少人都惊呼出声。

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以着诡异的长势生长着，从雪地中钻出来的枝条蜿蜒了树里，时不时从树上掉落下来的雪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和城内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道路不同，所有人踩在雪上，还能够感受到脚底下湿漉漉的、不断发出咕唧声的苔藓一类的东西，和雪混合在一起，踩碎后还会浸出黑色的汁液，浓郁的霉味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一些末世前的路牌倒在雪地中，露出来的一截早已经被第二年的酸雨腐蚀地不成样子，上面的漆掉了大半。

一些从雪地中钻出来的虫子骤然受到了惊吓，又赶紧缩了回去。

人群在士兵们的带领下，缓慢的走着。

有人又惊又怕地看着城外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人不住地回头，看着城门上方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青城。

以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