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之后，唐白乌就重新躺回地上，一句话也不说了。

用白布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大概是陷入了人生中最艰难和最复杂的思考之中。

那就是对着电线杆撒尿，究竟是错还是对？

这是个哲学问题。

因为一旦选择错误，可能会死！

现在，整件事情陈不恶大概都清楚了。

但还有最后一件事，他并不清楚，甚至可以说一直被蒙在鼓里。

沉思几秒，他抬头看向顾扶摇平静道。

“我还有最后几个问题，刚才那个吴队长是谁？为什么要收容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和他认识吗？而他刚才走的时候说的那句，你要独自面临组织，又是什么意思？哦对了，还有山海司，又是什么？”

陈不恶一连串问出许多问题。

几乎没有喘气。

顾扶摇嘴角轻轻无声笑了一下。

然后把水杯朝他的方向推了推，道：“我会告诉你，但这件事很长很长，你要听吗？”

陈不恶看了看窗外的天，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当然要听，我们有的是时间。”

“好。”

顾扶摇点了点头，转而沉思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i紧跟着，她问了一个令人费解却又不得不去思考的问题：“不恶，你相信命运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陈不恶几乎无法去思考。

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在被人问，也在不停的问自己。

你，相信命运吗？

陈不恶没有回答。

而是顾扶摇率先开口道：“我相信命运。”

“所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故事发生在十一年前，这一切，从一个叫陈不恶的少年父母死去的那一刻开始。”

.....

【十一年前】

被惨白月光照射的泥泞小路上，是一位少年牵着另一位少年。

也是哥哥牵着弟弟，一步步走过那条艰难，几乎每次都有可能摔倒的泥路上。

两个人脚上满是泥土，湿漉漉的泥巴钻进鞋里，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听人说这条路早就计划要重修了。

可到现在却还没有一点动工的苗头。

这条路在夜晚的时候格外宁静而且黑暗。

以前总说有割器官的坏人会在这里潜伏着，趁人少的时候用药把人迷晕。

等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发现自己被泡在冰浴室里，而肾脏器官已经被割掉了。

至于割器官的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传闻说，那些割器官的犯人，还会留下一张纸条让被害者赶快呼叫120。

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走在这条路的时候，以前陈木音经常会这么想。

所以也很害怕，总会让哥哥牵着自己走。

有哥哥在这里，他感觉安心。

但此刻，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哥哥也和往常的行为完全不同。

他走到的很快，而且每一脚的力气都十分巨大，导致脚掌踩在泥坑里的时候，溅在了后面弟弟的身上，甚至脸上...

“哥...慢点吧...”

陈木音深呼吸，在后面发出一句小声的提醒。

但很快，他得到了一个愤怒的回应。

“木音，咱们要为爸妈报仇！”

“什么...？”

陈木音听不太清，因为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脚掌的力气很大，导致泥土差点溅在嘴里。

“我说，我们必须要为爸妈报仇！有人杀了他们，那些警察帮不了我们！这件事必须要我们自己来！”

“哥...我们还是...算了吧，爸妈他们一定不希望...”

“你说什么？”

月光下，陈不恶猛然停下脚步。

咬死牙关瞪圆眼珠子回过头来。

目光狰狞到像是能咬死人。

“我...我...我说还是...算了吧...”

陈木音的声音越来越小。

“算了？你说算了？那可是我们爸妈！他们死了！木音！你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月光下，泥路上。

哥哥愤怒的质问弟弟。

弟弟瞪圆眼珠子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他只感觉呼吸愈发冰凉。

死亡是什么意思呢？

死亡大概就是和一切告别。

和爸爸妈妈告别。

和喜欢的小猫告别。

我怎么会理解什么是死亡...？

我又怎么会不理解什么是死亡呢？

陈木音咬着牙，面对哥哥愤怒的质问，他不敢出声。

在最后这条走回家的路上，他看着月光投下哥哥的影子。

像是恶魔一样。

父母死了。

被人吊在了天花板上。

陈不恶知道，父母那样的性格不可能自杀。

一定是有人杀了他们！

所以...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报仇，一定！

....

从那一天开始，在陈木音的眼中，哥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极端、疯癫，甚至有些病态的人。

他不停的整理父母的遗物，但并不是为了纪念和收藏。

而是企图从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找出任何可能陷害父母的存在！

可他总是找不到。

因此愤怒的时候，就选择不停的用菜刀去砍墙壁！

甚至怒吼不止。

他疯狂去砍，导致父母的卧室里，那面挂着他们照片的墙壁上，全是凌乱的刀痕！

陈不恶经常在半夜里猛然惊醒，嘴里喊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然后就开始到处乱翻东西，对着空气说话。

大骂着让某人滚！

似乎空气里，他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对峙！

有时候陈木音夜晚醒来，都会看到哥哥自己一个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在压抑的烛光下翻看各种东西。

当陈木音过去劝他睡觉的时候，哥哥总是会在昏暗的影子下，握着刀脸色苍白颤抖道。

“木音！我知道了！我知道爸妈怎么死的了！是那些东西....在影响我们，父母被他们杀了！这世上存在不干净的东西！存在着超出我们认知的东西！原来爸爸和妈妈一直在保护我们！该死！我应该早一点发现这一切！”

“它们杀了爸爸和妈妈，现在又来找我们了！它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木音，我要保护你！我必须要保护你！我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发誓！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的一切！”

每个夜晚，当哥哥和自己这么说话的时候，陈木音总是吓得不敢吭声。

甚至有一次，哥哥拿着刀，非要逼弟弟割破手掌，并用血在胸膛上画一些奇怪的符号。

他说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

可有多少次，陈木音都想告诉哥哥...

是你...

杀了爸爸和妈妈啊！

是你，在夜晚，把他们勒死后，一点一点吊在了房梁上啊！

哥...

醒醒吧。

.....

在某个下着雨的夜晚。

陈木音留下一张纸条，兜里装着哥哥曾捏给自己的泥人，然后，离开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