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很温柔，很重情义的人。

虽然作为一个初始型号实验品，研究院的人从来没有教过他什么，但他从研究院的书籍中学到了许多。

从外表看上去，他可能显得有些木讷，从基因的角度而言，他又是个反社会基因持有者。但机缘巧合之下，他还是成长为一个很好的人。

在研究员们的有意安排下，父亲经常和你接触。父亲很快就适应了你的存在，可能是完全相同的基因让你们之间产生了某种连结。父亲很爱你，他把你当做他的孩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你们都作为普通的父子生活着。

“哥，你呢？”

“咳……别急，我刚要说到。”

吴铭听吴悼还愿意叫他一声哥，简直他真的他哭死，然后继续道：“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5岁那年。”

“那一年，父亲终于攀登到了恐游的顶峰。”

作为全区最强大的玩家，也是全区最强大公会的会长，父亲带领着整个公会攀登恐游的最终试炼——成神七日。

“成神七日并非是普通的连续七天的副本，而是七个副本连在一起。如果非要做个类比的话，类似于你曾经经历过的那个名字叫做‘作家的聚会’的副本。”

“作家的聚会你只进行了其中的两个。但当年，父亲经历的副本确是实打实的七个接连副本，没有幕间成长，也没有补给的机会。那次游戏，父亲和他带着的几个公会成员都是九死一生。”

说着，吴铭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父亲也就是在那次游戏中，遇到了我。”

听到这里，吴悼也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的这个哥哥并非玩家。

而是怪物。

虽然他也若有若无地猜到了一些，但此时才是实打实的确认了这一点。

他这个哥哥，不简单啊。

吴铭显然也知道吴悼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亲近地道：“你想看看哥哥的真实模样吗？”

闻言，吴悼眼睛一亮，他点了点头。

在吴悼眼前，视线内的光线如波纹一般扭曲，吴悼只觉得眼前的虚假尽数破碎，随即，一团不可名状的触手集团在眼前露出真身。

粗壮的触手相互交缠，在注视下兴奋地摆动抽甩。就在这时吴悼才看出来，坐在沙发上的人形乃是用数条触手纠缠起来形成的黏液肉团。在主体情绪的影响下兴奋地搅合，像缠斗的蟒。吸盘与吸盘中间不时吐出小泡来，带着惊人战栗的海洋咸腥味。

入目，皆是腕足。

如果仔细地去寻索这些腕足的来源，就会发现，这怪物集团的本体究竟位于何处，实在是不可考。

粘液触手就像老树的根脉一样盘根错节，将整个世情小区扼命绞杀。

至此吴悼终于明白了哥哥神出鬼没的原因。

吴铭本无实体。一切他眼中所见，皆是投影。

吴铭想要出现在哪里，只需要触手集团集结在哪里。

换句话说——吴铭其实无处不在。

陈一遥都看呆了。

吴悼眼中光芒更胜。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大章鱼诶。

“哥哥，你好帅！”

吴铭用以掩人耳目的幻象再次集结起来，他那和吴悼有八分像的脸露出害羞的神色，还用手摸了摸鼻子。

看来，他的家庭哥位保住了诶。

——

讲述还在继续。

我之前说过，恐游在不断的迭代。

之前父亲遭遇的恐游，其游戏剧本、里边出现的角色都和玩家在现实世界当中的经历没有任何关联。

然而在成神七日副本之中，恐游完成了进化。

系统生成了我——一个拟态怪。

我可以读取人的记忆。我可以变成任何人心中最重要的人的样子。

当我选择扮演谁，我将完全变成那个人，无论是谁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我的想法、我的性格都将完全复刻那个人真实的样子——足以假乱真。

于是在副本中，我行使了系统给予我的能力，变成了——你的样子。吴悼。

但是父亲太过强大了，强大到任何事关情谊的阴谋诡计都起不到一丝一毫的作用。我的这幅伪装还是有效果的，父亲无法排除我是你的可能性，于是他保护了我，把我从系统的控制之中解放了出来。

当时的我也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手段，就这样我成为了父亲的从属，帮助他度过接下来的副本。

“至于为什么我是哥哥……当时的我作为系统产物，心智是比你一个5岁小孩成熟的。所以作为养子的我自然就是哥哥了。”

吴铭露出怀念的神色，每次提起这段经历的时候，他都很想念父亲。

作为系统的造物，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亲人的温暖。

后来，父亲知道了他其实并非吴悼本人，但对于他的关照一如既往。不仅如此，甚至还为他取了名字。

他不止一次地想知道，那个真正应该被父亲爱着的小孩到底是什么样子。

现在，他看到了。吴悼，这个他无数次想接触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变成了一个可靠的玩家、被他人信任的公会长。

成长为一个愿意为了系统造物的安危奋不顾身，深入险境的人。

果然。一模一样。

吴悼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父亲后来又去哪了？”

听到这个疑问，吴铭神色暗淡了下来。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柔和。

“父亲他……”

“他去世了。”

“在成神之日里，他没能活过最终的试炼。”

吴悼皱起了眉。

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但先天的缺陷让这种剧烈的情感蒙上了一层雾，变得模糊不清。脑袋里突然爆开了过去的记忆——一些，属于孩童自己的记忆。

“无法游动的鱼，只是一块随波逐流的腐肉罢了。”

父亲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的这句话呢？

“可是在你的描述中，父亲是个很厉害的游戏玩家……”

“成神之日。真正能成神的，只有一人。”

“成神之日，这个副本的最终目的是选拔。”

“副本将选拔一个最强的玩家，给予他建设分区的权利。”

“被选择的人将成为系统，而进入副本的其他玩家？知晓了秘密的他们都将被灭口。”

“……”

等下哥哥，我现在好像也知道了。

吴悼面上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