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轻抬眉梢，看向白舸道：“你真的想在这里定居？”

“不然呢？我说话向来算数，要不然就不说。”白舸看了眼陆凡，笑道，“这是最好的选择，折中后的结果。

小陆法医难道不想和我一直走下去吗？走下去的前提是，我们需要安家。”

陆凡眼含笑意，又伸了个懒腰，心情舒畅地望向窗外道：“嗯，你说得对。”

白舸笑道：“我能不能认为，你答应做那个家的女主人了？”

陆凡看着车窗上倒影的眸光，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算是默认了。

生命里，意外闯入了身旁的这个人，好像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的生活轨道，以及对事物的看法。

此刻的心情，很奇妙，让陆凡觉得，窗外看过千千万万遍的风景，也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眼里，有了爱情的模样。

…………

荣城警局，大案组法医科

陆凡站在莫菲身旁，和她一起化检送回来的残尸。

莫菲挺了挺腰身，嘎嘣一声响，让她忍不住嘶了口气。

陆凡忙推过椅子，让莫菲坐。

“唉~人到中年，站久了就嘎嘣脆。”莫菲坐了下来，呼了口气，对陆凡道，“狗叼回来的那个尸块，边缘切口没有被破坏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来，分尸的这个凶手，擅长解剖。

没准是个专业人士干的，手术刀切割，非常完美，像是完成一件艺术品。

至于他的死因嘛，还需找出剩下的残尸，才能给个准确结果。”

莫菲顿了顿，看向认真勘验死者头颅的小徒弟，滑动椅子凑到跟前道，“以我的经验看，江卿阳可能是中毒身亡，死后才被人分尸。

从他下肢的这具残块看，他有点静脉曲张。”

“江卿阳是附属医院的外科医生，听说毕业后，就被学校推荐，去了那里工作。”

陆凡回道，直接开了江卿阳的颅骨，检查颅内结构，继续回应莫菲的话，“静脉曲张，应该是职业病。

我们还知道，他有比较严重的洁癖。

刚才带回来的那具荧光骷髅，就是在他的衣柜里发现的。江卿阳或许还有不同常人的癖好？”

陆凡不确定道，旋即和莫菲分享了他们掌握的全部信息。

莫菲听后，十分惊讶，皱了皱眉头道：“你们说江卿阳有很严重的洁癖？不见得吧。”

陆凡微讶，视线从尸体转移到莫菲身上：“莫姐，你之前和江卿阳熟悉吗？”

莫菲摇了摇头道：“不熟悉，但从他尸表的污垢看，这人应该很长时间没洗澡了。按常理，死后就没有新陈代谢了。

从这一点判断，一个有严重洁癖的人，能忍受自己几天不洗澡？”

陆凡颇为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尸块，请教道：“莫姐，从现在的情况看，你推测他的死亡时间，能锁定在几天之内？”

莫菲起身走到洗漱台，清洗双手道：“尸冷的进展，取决于环境的温度，海边潮湿，气温不定。

综合这些看，尸体的腐烂进度，要更快一些。”

莫菲摘掉口罩，看向陆凡，把问题抛给了对方，引导道：“你认为，我们发现的这两部分人体结构，在那样一种潮湿的环境下，为什么腐败程度，如此轻？”

陆凡琢磨片刻，给出了两种可能道：“死者刚遇害；或者，死者遇害后被人为冷藏过，之后再进行分尸。”

莫菲指向尸检台，点拨道：“你看你们刚搜捕到的头颅，黏连的体表皮肉，是从哪里进行分割的？”

陆凡恍悟，呢喃道：“Y字形切开法……颈部的皮肤，破坏较少。”

莫菲摘了手套，轻嗯一声道：“分尸的人，绝对是个内行，而且对逝者，还挺尊重的。

这种Y字切割的解剖术式，穿高一点的衣领可以挡住缝线的位置，遗体修复好，被人看着更美观。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来了。

凶手杀人后又分尸，两种可能，对江卿阳有很大的恨意。

另一种可能，故意破坏尸体，不想让我们警方找全尸体，增加破案难度。”

陆凡沉吟片刻后道：“我倾向于前者，如果是后者的话，凶手为什么还要把死者的头颅挂在礁石上？很容易被发现。”

莫菲抱起双臂，斜靠在水池旁，琢磨道：“但如果凶手对江卿阳有很大的恨意，为什么还要给他一个体面的解剖方式？”

陆凡继续埋头检查死者的颅部，随意分析起来：“有可能凶手本人，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就像莫姐你说的那样，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这跟个人情感上的恨意，没有什么关系。”

莫菲打了个哈欠，戴了副新手套和口罩，走到另一边的尸检台，查看那具荧光骷髅道：“变态呗。”

陆凡笑看眼那位师父的背影道：“凶手变不变态还不好说，但江卿阳的柜子里，挂了具那玩意，差点把陈远警官吓坏了。”

莫菲吐槽揶揄道：“小陈这么不禁吓啊，不就是个玩具……吗？”

莫菲的调侃戛然而止，瞳孔中闪过一抹惊诧。

第102章 人骨

她迅速拿起旁边的工具，吸了口气道，“乖乖，这好像真不是玩具。”

陆凡微怔，诧异地看向认真起来的莫菲，提醒道：“莫姐，那上面的荧光剂好像有毒，你小心一点。”

“ok。”莫菲专注起来，没再说话。

陆凡也专心手里的工作，等身旁多了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回过神，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白舸。

白舸露在口罩外的眼里，荡漾起一丝柔和，手里拿着一份化验单，浅笑道：“吓到你了？”

陆凡摇摇头，刚想开口，他们身后的莫菲率先叫道：“人骨！绝对是人骨！不是假的！女性！年龄在40到45之间！”

白舸和陆凡均是一愣，纷纷看向那个人。

白舸走到莫菲身边，看向被她分解的那具荧光骷髅架，诧然道：“这是一具真实的人骨？”

“当然，我还能看走眼？”莫菲把刮蹭下来放进器皿中的荧光粉递给白舸，毫不客气地吩咐道，“送去技术那边，让他们做毒检。”

白舸挑眉，将化验单搁在桌面道：“得咧，您是我的大媒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任凭莫法医差遣。

但我跟你说的事，别忘了哈，帮我引荐。”

“行行行，快去吧，这案子破了，我就给你写推荐信。”莫菲笑看向白舸，讲道理起来，“你要为我们荣城警局做出成绩，才能给你写推荐信，之前的不算。”

白舸“呵呵”了两声，就知道这位莫法医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抓自己当白工，他指了下桌面的化验单道，“你们看看这个。”

说罢，白舸拿着器皿，出了法医室。

莫菲快速扫了眼化验单，对陆凡道：“小凡，你从别墅捡回来的那个过期药，结果出来了。

是动物专用的抗生素，你猜什么成分？

盐霉素，家禽用的，狗可吃不了，人如果误食的话，也会死人的。

我们现在需要确定江卿阳的死因，就等他的血检报告了。”

陆凡皱紧眉头，摘掉了手上带有污血的手套，嘶了口气道：“卢颖在撒谎吗……”

“我看啊，得把她叫来警局问话了。”莫菲伸了个懒腰，又吃痛地歪了下脖颈，捶打自己的腰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我扛不住了。”

“莫姐你先走吧，我再待会。”陆凡边收拾尸检台上的东西边道。

“年轻真好。”莫菲感慨，临走的时候，不忘指向那具骨架，询问道，“这个人是谁？你有什么眉目吗？”

陆凡摇了摇头。

莫菲突然一笑，自己给自己找了份清闲的差事，安排起来：“那好，明天我负责调查近十年的失踪人口，你跟他们继续出现场，争取把剩下的尸块找到。

唐晓说了，这个案子，暂时由我负责，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再去找她。”

“……”陆凡看向一溜烟跑走的莫菲，扯起嘴角。

白舸回来的时候，陆凡已经脱了防护服，站在法医室的门边看手机。

她正给陈远发信息，询问对方那边的情况。

白舸走到陆凡身侧，瞄了眼她的手机道：“给陈警官发信息呐？”

“嗯，不知道他那边什么情况。”陆凡打着字，神情有些倦怠。

现在已经快到下半夜了，眼皮打架，没了精神。

“告诉他一声，我们回去睡了，让他送完猫直接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战。”白舸凑到陆凡身边，不经意地盯着对方的屏幕看。

陆凡点头，照着白舸说的，发送了回去。

白舸适才笑道：“你什么时候留了他的微信？”

“找莫姐要的，既然这个案子需要一起共事，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陆凡放下手机，随手关了法医科的灯，锁好门道。

白舸略显吃味，和陆凡走出警局，嘀咕道：“可在Z城那会，你加我微信也是通过别人，没像现在这么积极。

我很好奇，你对我的初印象，很差吗？”

陆凡微愣，笑看对方道：“那会是你先拒绝我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好吧？怎么还抱怨起我了。”

白舸惊讶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这个脑袋，都在想什么呐。”陆凡噙笑，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嗔怪的，用指尖轻轻戳了下对方的头，和白舸有说有笑地上了车，疲倦仿若一扫而空。

连天上的月亮也拨开云雾，为他们照了一抹温馨的光。

直到那辆车远去，躲在暗处的一个黑影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看向离开的车，捏紧了拳头，愤恨地捶向一侧墙面道：“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的！”

…………

次日，阳光明媚，天气好，人的心情也格外好。

昨个，白舸和陆凡虽然一个睡卧房，一个睡沙发，约法三章被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但白舸却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种久违的安心和踏实感，让白舸觉得神清气爽，人也像脱胎换骨似的。

比起以往总也睡不醒的慵懒，此刻的他，精神十足。

白舸轻车熟路地将车开往警局，连导航都没用。

斜靠在副驾的陆凡还有些没睡醒，她诧异地扭转过头，看向白舸道：“你昨晚走一遍就认得路了？之前来过荣城吗？”

“我过目不忘。”白舸笑道，看了眼旁边的人。

“真的假的？”陆凡不太相信，坐直了身子，拢了拢头发道。

白舸调侃道：“你看，还是不够了解我。但凡我想记住的东西，都能记得很好。”

“好吧。”陆凡看向近在咫尺的警局大楼，作势推开车门，谁料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又缩了回来，立刻低下身子。

白舸意外地看向藏起来的陆凡，顺着车窗，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男人站在警局门口，一身西装革履，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捧了一束花。

“张巍。”陆凡小声说道，她知道自己不该躲，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躲他呢？

如是想着，陆凡自嘲一笑，重新坐直身子，叹道，“还真是躲他躲到条件反射了。”

白舸拦住要下车的陆凡道：“别去搭理他，多掉价啊。

他都能来警局堵你，你也不必给他面子。

对付这种难缠的人呐，要让别人治他，看我的。”

白舸抬头看了眼张巍的头顶，拿出手机给莫菲打了通电话。

“喂？”莫菲口齿不清，端着水杯喝了口泡好的速溶咖啡，咬着手里的三明治道。

白舸直接说道：“莫姐，我给你捎了早餐，就在你办公室楼下，你下来取吧。”

“啊？”莫菲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是比较了解白舸的，哪会有这么好心，无缘无故给自己送早餐？不应该啊。

写推荐信的事，不都已经谈好条件了吗……

莫菲疑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我今天和陆凡约会，穿得比较体面，西装油头加名表，还买了一束花，就站在你办公室的楼下。

给你送早餐就是想通知你一声，案子的事，就拜托你了，我今天想带陆凡翘班。

还有啊，多年不见，你怎么身材走形成那样？

我特意为你准备了减脂早餐，你应该……”

“去你的！”

白舸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莫菲的头探出办公室的窗户，直接将手里的咖啡朝楼下的人浇了过去道，“约你个大头鬼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