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白舸感到了压迫，他能感受到电话另一端人的心情。

自己万一承认了，是不是陆凡的爸妈当天就能杀过来？

没准以为自己占他们闺女便宜。

尽管他们是同居不同床，但，谁能信啊？

他们真要杀过来，看到陆凡折了一胳膊，该是一种什么心情？

换做自己啊，八成要让陆凡转行了。

轻咳一声，白舸信口编道，“阿姨误会了，陆凡那手机啊，是在警局掉的，我帮她捞起来，所以亲眼看到的。

您别想多了，什么事都没有……”

短暂的沉默，那边的人操着一口乡音气息的普通话道：“成吧，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看着办，我们也管不了。

你好好照顾陆凡吧，不就是让我们放心嘛。

那孩子总报喜不报忧，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呢。

既然她不说，我们也就不问了。

倒是你啊，好好待她喽。

突然蹦出个男朋友，我们还没得准备。

回来要提前告诉一声，我们准备炒几盘菜，陆凡她爸的厨艺，还不赖……”

白舸微怔，内心荡起波澜。

他眼带柔和与笑意，听着电话里的碎碎念，一向嘴皮子利索的他，最后也只吐出一个字道：“好。”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说了这么久？不会是怀疑我了吧？”陆凡看向挂断电话的白舸，好奇问道。

心想，自己编的理由应该挺可信的。

当代社会，手机掉进马桶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白舸噙笑，要不说知女莫若母嘛，陆凡那点小伎俩，早被她妈妈猜透了。

开动车子，白舸看了眼陆凡道：“没什么，就说十分期待见我一面。”

陆凡舒了口，靠坐在椅背上，放松下来。

“叔叔现在还玩微雕呢？”白舸握着方向盘，看了眼陆凡道，“兴趣挺别致。”

“我爸是手艺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技工。”陆凡看向窗外，眼底噙满温情，嘀咕道，“有点事做，总比沉湎于过去好……”

“……”白舸挑眉，扭开车里的音响。

陆凡看着陌生的路况，微讶，转头问道：“这是去哪？”

“把卢颖家的画框踩坏了，总要赔人家一个。

画框我都选好了，顺路去取。”

白舸从兜里掏出一块奖牌，递给陆凡看，“主要是卢卡帮我们找到了尸块，不管是不是鲁震引导的，也是有功之犬。”

陆凡诧异地接过奖牌，看了看道：“局里颁发的？纯金的吗？”

“外面是金的，里面是银的。”白舸笑回，“请示一下，我自发给卢卡颁发的。”

陆凡歪头看着白舸，含笑道：“嗯，看得出来，你挺喜欢卢卡。”

“你们局里抠门，不给人孩子奖励。

好歹我答应过卢颖，给卢卡请功的。

答应的事，总要做到嘛。”

陆凡听着白舸的声音，伴着车厢内溢满的音乐，有点吵闹，却莫名带动起好心情。

外面的天，下雨了，灰蒙蒙，但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内心的平静和愉悦。

陆凡知道，这份愉悦，是来自父母的认可和接纳。

陆凡很清楚，他们对白舸的接纳，来源于对自己无条件的爱和信任。

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随着音响内的节奏哼起了调子，陆凡难得轻松地缩在车座上。

等到了卢颖家的时候，天公也爱作美，淅淅沥沥的雨停了，海风一吹，更是裹挟了泥土的气息。

白舸前倾身子，帮陆凡弄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陆凡刚想下车，突然一个影子蹿了上来。

白舸立刻用自己的身子护住陆凡，定睛一看，发现是卢卡。

卢卡两条腿搭在车座边，另两条腿还站在车外，冲白舸和陆凡叫了几声，然后朝别墅的门跑去。

它站在门边，又朝陆凡和白舸叫了几声，围在门边打转，样子很焦急。

白舸和陆凡对视一眼，微讶，察觉到不对劲后，两人迅速下了车。

别墅的大门，从里面反锁了。

白舸让陆凡在这里等着，跑到窗边看向里侧，发现卢颖斜靠在沙发上，看不到脸。

里面灰蒙蒙的，全是烟雾。

卢卡前腿趴在玻璃上，挠着玻璃，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呜咽声。

白舸找来一块石头，脱下外套，包着石头，

将卢卡赶到自己身后，径直抡起石头，砸碎了玻璃。

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白舸遮住口鼻，爬了进去，将屋内的门窗全部打开。

他看向斜靠在沙发上，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卢颖，迅速将人转移到了室外的藤椅上。

卢颖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

白舸见状，捂住口鼻，又走进别墅内，找到了浓烟的源头。

原来卢颖在家里烧东西，将鲁震的那些画，都扔进了火盆。

火苗燎到了一侧的窗帘，点着了，还好火势并不大。

白舸快速找到一把扫帚，将火扑灭。

“咳咳~”白舸咳嗽着，从别墅里钻了出来，看向走过来的陆凡，摆了摆手道，“没事，她把那些画烧了，门窗还不打开。”

第119章 看海

藤椅上的卢颖，失魂落魄，她红着眼眶，剧烈地咳嗽起来。

卢卡蹲在她身边，用脑袋蹭着对方的腿，许是见卢颖没事了，适才高兴地叫唤几声。

也终于肯正眼看白舸了，歪着脑袋望向他，吐着舌头。

白舸蹭了蹭口鼻处的灰，无奈一叹，本想数落的话语，咽了回去。

“谢谢……”卢颖抱着卢卡，轻声说道。

白舸看了眼车的后备箱，算了，画框就不给她了，那些画都烧光了。

瞧卢颖的模样，也别再刺激她。

从兜里掏出那块奖牌，白舸直接挂到了卢卡的脖颈上，揉揉对方的脑袋。

这次，卢卡没再躲，乖乖让白舸摸。

白舸拍了拍狗头笑道：“奖励你的。”

卢卡埋头看看眼前的奖牌，用嘴叼了起来，扭头看向卢颖。

卢颖微叹，示意卢卡去后院玩。

卢卡适才晃着尾巴跑了。

“两位警官来这里，还是想问老鲁的事吗？”卢颖咳了一声，看向白舸和陆凡道。

她注意到陆凡挂在外衣内的右手臂，眼底写满了歉意。

陆凡坐到对面，看向恢复了脸色的卢颖，轻声道：“也不是，我们只是路过，来给卢卡送奖牌的。”

“卢女士以后打算怎么办？老鲁的案子，基本定了，他已经认罪了。”

白舸接着陆凡的话道，“看你的意思，是想搬家了吧？

我看房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不该留的，该留的，一并都烧了。”

卢颖垂下眼皮，哽咽起来：“是，我打算带卢卡离开这里。”

“陆凡，能帮我们拿一下那边的水吗？”白舸指了下远处的置物箱，看向陆凡道。

陆凡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

白舸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对卢颖沉声道：“卢女士，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知不知道，老鲁和别人一起杀了江卿阳的事。

江卿阳有一件外套，上面有颗扣子掉了。

老鲁托你们画廊的宏江，又买了一颗一模一样的扣子，重新缝了回去。

那枚扣子，他说是他自己缝的。

但那针线活，看着不像是一个男人干的。”

卢颖微愣，看了眼白舸，蹙眉道：“你怀疑我吗？”

白舸摇了摇头，笑着安抚道：“不是怀疑你，别紧张，我没想让你卷进来。

我知道，你没有直接参与作案，我只是好奇罢了。

贺云也好，江卿阳的事也罢。

一直待在老鲁身边的你，没察觉到丝毫异样吗？

如今老鲁被捕，背了两条命案，这辈子，估计也就在里边呆着了。

但你还年轻，有大好未来，鲁震膝下无儿无女，又没有近亲。

对于卢女士来讲，未来会是好的。”

白舸含着笑，望向卢颖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深不见底。

“我对人性，总抱有悲观的看法。”白舸搓了搓手掌，安静地看着卢颖。

卢颖叹了口气，看向单手提着水瓶往这边走的陆凡，语气平淡道：“我猜到一点，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认识的老鲁，原来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这样的。

贺老师的过世，是我无法释怀的。

我也怀疑过，她不是自然死亡。

但尸检结果，让我选择相信老鲁，也曾以为，老天爷给了我和老鲁机会。

江卿阳离开后，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我看后就烧了，是江卿阳的委托人寄过来的。

上面只有几个字，说贺云不是病逝。

我当时不信，直到现在，我信了。

那封信寄过来的时间，恰好是江卿阳告诉我出差结束的那一天。”

白舸有些意外，没想到江卿阳还留了一手，但为时已晚。

说到底，江卿阳这是打算拿了钱后，想离间卢颖和鲁震。

也是一个太过贪心的人。

卢颖看着停下脚步的陆凡，卢卡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围着陆凡嬉耍，陆凡和它玩闹起来。

卢颖唇边扬起一丝暖意，看向白舸道：“江卿阳衣服上的扣子，的确是我缝上去的。

那天我看到宏江来了别墅，然后老鲁就在那里握着针线。

我看他的样子有些笨拙，就帮他缝上去了。

那件外套，我记得是江卿阳离开时穿的。

但又出现在了老鲁手中，我当时的确起了疑。

直到卢卡发现尸块那天，你们找到了江卿阳的头颅，确认了他的身份。

我就隐约猜到，和老鲁有关。

所以，你的怀疑没问题。

我隐瞒了一些事，包庇了老鲁……”

白舸看着坦然说出口的卢颖，点了点头。

望向不远处乐呵玩闹的陆凡和卢卡，白舸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吧。”

“警官，你要带我回警局吗？”卢颖轻声问道，看向舒展着筋骨的白舸。

白舸笑了笑，回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警官。

还有，我为什么要带你回警局？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卢颖微怔，茫然地看向白舸的背影。

“我们想带卢卡去海边玩会儿。”白舸还比较在意之前卢卡对自己狗不理的态度。

他决定要趁此机会，驯服它。

看陆凡笑开怀的模样，也挺喜欢卢卡的。

卢颖把它带走，离开这里后，他们可就见不到了。

“好。”卢颖露出一丝笑意，走去屋内找了一个网球，交给白舸道，“它喜欢玩这个。”

“谢了。”白舸拿着球，朝陆凡和卢卡走去。

“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吃顿饭！”卢颖抿唇，冲白舸和陆凡的背影喊道。

白舸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说什么来着，还真蹭上饭了。

海浪的潮涨潮落，将一个牡蛎，冲上了岸边。

白舸捡了起来，直接搁在卢卡的鼻尖上，笑问眼前的狗道：“猜猜，里面有没有珍珠？”

卢卡哼唧一声，晃了晃脑袋，鼻子上的牡蛎，掉落在了沙滩上。

它叼了起来，绕到陆凡身边，将牡蛎放在她的左手边，乖乖蹲坐下来，吐着舌头。

它脖颈上的奖牌被阳光一照，格外闪亮。

陆凡噙笑，摸了摸卢卡的脑袋，笑道：“你知道卢卡为什么嫌弃你吗，因为你总捉弄它。”

白舸握着手里的球，继续引诱道：“卢卡，来，过来这边。”

卢卡没有动，依旧依偎在陆凡身侧，用爪子将牡蛎往前推了推。

“嗐？你这家伙。”白舸晃了晃手里的球，朝远处的沙滩，扔了出去。

卢卡看向抛出去的球，突然一跃而起。

白舸见状，大惊失色，忙歪过身子，护住陆凡的右胳膊。

卢卡直接踩着白舸的头，腾空一跃，稳稳落地后，飞奔而去。

白舸嘶了口气，揉着脑袋，睨了眼追出去捡球的卢卡，吐槽道：“存心跟我作对是吧，好歹我救你妈妈一命！”

陆凡含笑，帮白舸拍了拍落在头发上的沙子，适才问道：“你刚才故意把我支走，和卢颖说什么呢？”

“没什么，了解一些案情细节，也没什么大作用。”白舸随口回道。

陆凡挑眉，颇为吃味道：“哦，我还以为，你想和她套近乎呐。

卢颖，挺漂亮的哈，尤其是鲁震为她画的那幅画，极具美感。”

“……”白舸逐渐翘起嘴角，看向捡起牡蛎，要往海里扔的陆凡，忙拦住她的动作道，“吃醋了？那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呀。”

白舸接过对方手里的牡蛎，笑道：“原来你吃醋，是这个样子啊。”

“哪有吃醋，故意把我支开，非奸即盗。”陆凡嘀咕道，睨了眼白舸。

“可你知道我故意支开你，你还是选择被支开。”白舸笑道，“因为你信任我。”

研究着手里的牡蛎，白舸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跟陆凡说了。

陆凡微讶，旋即笑了笑，脸上浮现出温和暖意，陪对方一起坐在海边。

“据说牡蛎会随着大海的潮汐来生活。”白舸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牡蛎开壳又缩回，缓声说道，“把它带离这片海，放在另一座城市的水缸里养着。

它自己，还会创造出另一种作息规律，那还是属于它的海。”

陆凡轻挑眉梢，看着白舸骨相分明的侧脸，搭话道：“所以，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