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哥。”

肩头一沉，白舸缓缓转过视线，看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大手。

顺着毛茸茸的手毛，白舸向上看去，花臂坎肩，比自己还高出半个脑袋的男人。

“我好了，李老板在清洗毛巾，待会你就可以进去了。”男人俯视白舸道，瞥了眼白舸查看的电脑屏幕。

白舸揉揉鼻子，适才正脸打量起眼前的人，一身腱子肉，胳膊上搭了一件外套。

应该是刚才里边的顾客，同时，白舸也注意到对方裤子上的标识。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是初言和秦磊所在的那家健身房商标。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是健身房里的工作人员吧？

往后退了半步，和对方拉开距离，白舸继续从容地挪动鼠标，指了下电脑屏幕道：

“我在看纹身的价格，这不同的图案，价格差的还挺多啊。”

男人拿下胳膊上的外套，穿在身上，笑道：“李老板的手艺好，复杂一点的，自然贵一些，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白舸笑着点点头，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呀，秦磊教练，也是这里的顾客吗？”

男人微讶，打量起白舸道：“你认识秦哥？”

“认识，之前还想办健身卡来着。”白舸信口胡诌道，指向屏幕的信息，兀自嘀咕起来，“这人是秦教练吧？”

男人偏头看了眼白舸手指的信息道：“我来这里，也是秦哥介绍的，他是这里的老顾客。”

白舸点头，心下明了，搭话道：“我听说，秦教练和初言教练是兄妹关系？”

“对。”男子掏出钱夹，折了回去，将钱给了里屋的李顺武，离开了纹身店。

白舸见顾客走后，进入里侧屋子，掀开帘子，看到李顺武正站在水池前清洗毛巾。

同时，他也发现李顺武的右手肚上贴了一个创口贴。

白舸走了进去，手里拿着那本纹身图册道：“老板，你替我选一个图案得了，我也不知道选什么合适。”

李顺武关了水龙头，擦干手上的水渍，示意白舸趴床上。

白舸拉开衣服，趴在床上，开始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他发现水池旁的地上，堆满了一些床单和毛巾。

“我听刚才那位大哥说，他是健身房的秦磊教练介绍过来的顾客。”

李顺武仔细看着白舸腰间的疤痕纹路，思考着如何设计，顺嘴回道：“对，秦磊是初言的哥哥，我也经常去他们的健身房锻炼。

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周全龙和初言搞在一起，做对不起杨欣的事呢。”

白舸又看了眼李顺武，试探问道：“那李老板，知道吴天吗？”

李顺武自然答道：“不认识。”

“他是初言的男朋友。”白舸直接说道，观察李顺武的表情。

李顺武微讶，旋即冷笑一声道：“呵~一个巴掌拍不响啊，都不是什么好鸟。

既然有男朋友了，怎么还和周全龙搞在一起？一点界限和分寸感都没有。”

白舸意外地挑了挑眉，看李顺武的反应，他是真不了解初言的事情。

白舸继续试探询问：“秦磊和初言不是亲兄妹吧？”

“对，初言是后来进入他们家的。”李顺武回应道，“秦磊之前的确有个亲妹妹，叫秦秋，但年纪轻轻就过世了。

秦秋死后，她的眼角膜给了初言，初言又无父无母，秦家觉得有缘分，就认了初言这个女儿。”

白舸诧异地偏过头，问道：“那秦磊告诉过你，初言是因为什么，导致失明的吗？”

“一场意外吧，好像是被横梁砸伤了眼睛。”李顺武道，起身拿起画笔，询问白舸道，“我先给你打个线稿，你觉得满意了，我们再纹。”

“好。”白舸的眼珠子转了转，拿出手机，给于长川去了条微信。

让川子帮忙支开李顺武，他需要搜查这里。

李顺武看向白舸身上的疤痕，聊天道：“你说不是警官，怎么还帮他们查案？”

“我属于外援。”白舸随意回道，注意力全放在那堆水池旁的床单上了。

“协警？”李顺武古怪地看了眼白舸的后脑勺，停下手里的动作道，“你们应该有规定，不能纹身吧。”

“我不归他们管，比较自由。”白舸笑道，余光从水池旁转移到了李顺武手边的那个工具箱，敷衍答道。

李顺武笑了笑，继续描绘线条，搭话道：“你说，刘强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死了？

他是不是和周全龙一样，害得谁家破人亡了。

依我看啊，要不是有深仇大恨，两个人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嗯。”白舸轻应一声，“缺德事做多了吧。”

“我看也是。”李顺武牙根痒痒，在白舸身上勾勒线条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于长川的喊声：“有人吗？警方问话！”

李顺武愣了片刻，拿着笔的手一抖，线条画歪了。

白舸也觉察到李顺武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抬起身子，看了眼门外道：“估计是询问周全龙的事，至今连个凶手的皮毛都没找到，只能再问一遍话，你也别紧张。”

第132章 抓人

白舸又趴了回去道，“我不着急，你先去忙吧，我在你这睡一觉，可以吧？

千万别告诉外面的警官我在你这纹身，让他知道了，肯定在他们领导面前参我一本。”

李顺武笑了下，拿起手边的湿毛巾，擦去自己画歪的那一笔，起身走了出去。

白舸见人走后，立刻翻身下床。

他率先翻找水池旁边的那堆床单，除了床单和毛巾外，没有找到带血的衣服。

白舸又翻查了一遍那堆工具，也没有符合作案的刀具。

白舸狐疑，那么李顺武在网上搜索祛除血迹的方法干什么呢？

只是巧合？

白舸并不觉得如此，他作势趴回床上。

铺在床上的床单被白舸的动作一带，掀开了一角。

白舸微怔，注意到床单下面，还铺了东西。

他看了眼门口，迅速起身，直接掀开了身底下的床单。

在下面，还压了一件黑色外套。

白舸蹙眉，拿手机拍下照片，抽出衣服查看。

他发现外套前面有污渍，但因为颜色太深，看不出来是不是血迹。

白舸想了想，拿走了衣服，将床单恢复原状，又仔细搜查这里。

周全龙的死，李顺武有不在场证明。

而且他对周全龙，言语间透露出的厌恶，很容易让警方怀疑他。

这说明，他对待周全龙的案子，比较坦荡。

但是刘强伟的死呢？

白舸一直怀疑，第二起凶案，有模仿作案的嫌疑。

推开水池旁的卫生间，白舸探头瞧了眼纸筒。

纸筒里的垃圾袋是新的，里面没有任何垃圾。

白舸作势退出来，留意到卫生间的地面，有一个玻璃碎片。

他找了张纸，捡起地上的碎片，看着像镜子的碎片。

用纸包起碎片，白舸走出里屋，来到了前边的休息区和柜台位置。

他检查整间店的垃圾桶，都没有找到镜子碎片。

地面也非常干净，应该刚做完清洁。

白舸看向店门外，于长川还在和李顺武说话。

白舸退了回去，将床单下藏着的黑色外套拿在手里，打算先试一试李顺武，径直走了出去，冲对方道：

“李老板！我在你床底下看到一件外套，是不是你忘在那里了？”

李顺武的身子明显一僵，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门边的白舸，突然朝马路对面跑去，直接将于长川撞在旁边的垃圾桶前。

于长川骂咧一嘴，旋即翻过栏杆，追了过去：“别跑！”

李顺武慌张地蹿到马路对面，往车站的方向跑。

此时，坐在车里等白舸他们的陆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看着朝自己这边跑过来的李顺武，迅速低下身子，不让对方看到车里有人。

等李顺武跑过来的时候，她直接推开了车门。

只听“咣当”一声闷响，李顺武吃痛地跌倒在地。

他骂咧一嘴，快速拽住打开的车门，连忙爬了起来，看到车里的路凡时，他咧了下嘴角，立刻萌生了挟持人质跑路的念头。

陆凡朝李顺武笑笑，左手已经举了起来，用警用辣椒水，朝李顺武的脸喷去。

李顺武惨叫一声，忙用手遮住脸，往后退去，直接撞在了赶来的于长川身上。

于长川迅速扭过对方的手到背后，将人摁倒在地，掏出手铐，铐住了对方，厉声问道：“跑什么啊你？！”

李顺武挣扎着，但被于长川压在了身下，动弹不得。

陆凡松了口气，从车上下来，看向马路对面，隐隐约约中，她好像看到白舸翻垃圾箱的身影。

李顺武的眼睛还睁不开，挣扎喊道：“你们特么有病吧！揪着我不放！”

“我看你才有病！不做贼心虚，你跑什么跑啊？！”于长川将人拽了起来，对陆凡笑道，“小陆法医，太给力了。

你刚才逮他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就跟你刚来Z城，咱们三去抓人的时候一样。”

陆凡浅笑，将手里的喷雾放回车里，随于长川押着李顺武穿过了马路，回到筒子楼前。

“白舸，怎么回事啊？”于长川看向翻垃圾桶的白舸，将李顺武暂且拷在旁边的栏杆上，走过去帮忙。

白舸呼了口气，找出一包垃圾袋道：“他肯定有问题，把那件黑色外套藏在床单下面。

看到被我翻出来的衣服就跑，一定有鬼。”

李顺武垂着头，斜靠在栏杆上，试图睁开眼睛，模糊中，他看到白舸解开的垃圾袋，闷声不语。

“镜子碎片……”白舸翻查着垃圾袋里的东西，看了眼李顺武手上的创口贴，问道，“你的手，怎么伤的？”

“镜子碎了，不小心划伤的。”李顺武回道。

“看到我翻出来的黑色外套，为什么要逃呢？”白舸研究起这些镜子碎片，示意陆凡看。

陆凡查看镜片的厚度和锋利程度，明白了白舸的意思。

他是怀疑割破刘强伟喉咙的凶器，并不是刀具，而是破碎的镜子吗？

李顺武沉默着，没有回应白舸的问题。

“不回答？是无话可说了吧。”白舸轻声说道。

李顺武还无法视物，闭着眼睛，轻声一叹，没有吭声。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不甘和恼火。

“先带回去吧。”于长川提议道，收走白舸发现的衣服和镜子碎片。

白舸却没有动，继续翻垃圾箱道：“我再找找其它的，你先把证物和人带回队里吧。”

于长川没有废话，解开李顺武的铐子，押送回警车，顺便请派了几名巡警，过来帮忙。

“还要找那根捆刘强伟的绳子。”白舸看向一旁的陆凡，低声解释道，“这里空气不好，你去那边坐着等我。”

陆凡摇了摇头道：“陪你一起找吧，你就这么确定，他会把绳子也扔在这里？”

“我刚才打听了，这里的垃圾，只有早晨5点过来收一次。

但这两天，负责收垃圾的生病没来。”

白舸浅笑道，“碰碰运气吧，也有可能，绳子会被李顺武烧掉。

至于割喉的凶器，不好处理。”

“他杀刘强伟的动机是什么？”陆凡有些疑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纹身店道。

“也许是为了杨欣。”白舸屏住呼吸，继续翻另一边的垃圾箱，“没准真像川子说的，刘强伟的死，可能是凶手临时起意的行为。”

陆凡的眼睛有些痒，她抬手蹭了蹭，却忘记刚才喷辣椒水了，手上也沾了些，顿时眼睛刺痛，睁不开了。

她闭着一只眼睛，用衣袖又蹭了几下。

“怎么了？”白舸注意到陆凡的不对劲，走过去问道。

陆凡无奈一笑道：“好像进辣椒水了，刚才喷李顺武的时候沾上的。”

白舸皱了下眉头，让陆凡不要动。

跑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一包湿巾和清水，替她擦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道：“你刚才和李顺武交手了？”

“那倒没有，只是用车门拦了一下。”陆凡如实说道，“车上正好有警用辣椒水，派上了用处。”

白舸看着陆凡云淡风轻的样子，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陆凡之所以是陆凡，那是因为每次遇到这种事，她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冲在前边。

而自己爱的这个她，不就是这样的吗。

白舸浅笑，又轻轻吹了吹她的眼睛道：“好了，你看能不能睁开眼睛。”

陆凡又夹了夹眼皮，缓缓睁开眼，逐渐恢复的视野中，恰好看到胡同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黑色渔夫帽和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陆凡微怔，眼睛还有些刺痛，闭了闭眼，提醒白舸道：“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