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准备，荧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要带。

生活所需的杂物都放在尘歌壶中，战斗也用不上。

荧原本想要和一路行来所遇到的朋友们再见一面，但仔细想想，自己此行生死未知，所牵扯的事情也不是那种一群人聚在一起就能合力解决的，还是不要再让大家担心比较好。

只是......荧捏了捏手掌，她如今的状态，并没有重新回到巅峰。

当初她和哥哥就输给了天空岛的维系者，这次又会怎样？

“在想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去和认识的朋友们见见吗。”

后面走来塔维纳尔的身影，她好像看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安，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荧摇了摇头，把自己所想的与塔维纳尔分享过后，叹息道：“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去至冬看看，你以前说，我到至冬以后可以去你家里借宿，我原本想着那应该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只能说，意外总是会把计划打乱。”

荧望着天际，傍晚的霞光将天地染成紫红，视野恍惚一瞬间，荧好像又看见了那片赤火烧灼的天空。

那犹如末日来临时的情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危机感让荧下意识地想起哥哥，现在的他又在哪里，是否同样看到了那片赤色的天空？

塔维纳尔声音轻轻缓缓地顺着风飘入耳中：“没关系，回来以后再去至冬看看也不迟，你总不会马上就离开提瓦特。”

“去看看派蒙吧，她比你更紧张，整个下午都一直在吃东西，雅蒙厨房里的存货都要被清空了。”

等荧转身进入屋内，纳西妲便从阳台外的树枝上乘着秋千垂挂下来，神情低落。

“我在这件事上好像帮不了你更多，抱歉。”

塔维纳尔朝她笑笑，“要是没有你帮忙给云上世界的安全性做背书，它推广地也不会那么快，我更抓不住梦乡之主、”

纳西妲却摇头，“我认为，在能力范围内帮助朋友是应该的。可我作为朋友，却无法与你在天空岛的事情上共进退。”

“你还有须弥，还有自己的责任，其他执政也是如此。”塔维纳尔说，“如果失败，死一个至冬执政就够了。”

“这样吧。纳西妲，如果我没有回来，麻烦你帮忙照顾雅蒙，她如果想留在教令院就随她心意，她如果想......继承我们的道路，就把这个交给她。”

塔维纳尔双手合在胸前，随后缓缓打开。

拳头大的光团中包裹着一枚小小的种子，无数细小的符文与线条各异的图形从种子的表面缠绕，那是无数知识与记忆的集合。

纳西妲珍而重之地将那光团收好，看着塔维纳尔，“我记住了，你......保重。”

塔维纳尔重新走向屋内，雅蒙和莱依拉今天在外面做实验没有回来，此时房间内只有荧、派蒙、黑皮人以及塔维纳尔。

窗外最后的一抹阳光没入地平线，塔维纳尔朝三人开口道：“走了。”

没有所谓的战前演讲，此时的塔维纳尔冷静到近乎无情，她目光转向天空岛的方向，目光渐渐冷却。

开门带着三人来到蒙德，广场的巨大风神像周围没有任何居民，一缕风拂过耳畔，询问着塔维纳尔是否准备完全。

塔维纳尔让三人在神像脚边站好，点了点头。

围绕在神像周边的圆环石阶渐渐亮起。

风场骤然从脚下升起，无需风之翼，千年的流风托举着众人稳稳当当地朝着天穹之上飞去。

流风散去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广场上，风神神像的手中突然显出一名少年的身影，琴声悠扬。

......

重新踩上坚实的地面，此时四人已经抵达云天的最高处，天空岛。

放眼望去，根根石柱耸立，似乎扎根于云海之中，上顶星空。

出乎预料地，在四人落足片刻后，天空岛上依旧沉寂，仿佛一座空城。

黑发黑皮的影子的背着手朝前走，“看吧，维系者现在忙着呢，没时间管咱这些小虾米。”

她朝身后几人招招手，“跟上我，咱们去存放天理遗体的地方。”

三人跟着她，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拦路的，原先最紧张的派蒙也逐渐放松下来，“什么嘛，天空岛也没多可怕啊。”

荧对她这副膨胀的样子习以为常，习惯性解释道：“塔维纳尔之前说世界法则已经破损，天空岛现在应该忙着到处修补法则，没人是正常的。”

“我还用权限给你们做了遮掩，天空岛检测不到你们，只会以为是自己人。”头前带路的黑皮人笑着补充，对此十分自信的样子。

“你还有这里的权限，所以你和维系者原来是一伙的？”派蒙问她。

“是啊，很久以前。”

“现在呢？”

“观念不和闹翻咯。我想让天理回归，她的话，就只知道执行第二王座留给她的命令，完全不懂变通。”

几人言谈间不断向前，穿过根根石柱，派蒙边看边惊叹，“这些和我们之前在雪山和层岩巨渊看到的柱子一模一样，原来天空岛上有这么多。”

荧的关注点则和派蒙不太一样。

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发现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空荡荡的，给她最直观的感觉就是陵墓。

“我们到了。”

一扇孤立的门出现在道路的尽头，既不巨大，也不沉重。

手掌刚刚触碰上去，它就自行开启。

像是已等候许久。

跨入门后，她们被传送到另一个空间之中。

脚下是巨大的圆形平台，四周石柱林立，却无任何一条道路连通此处，甚至连她们刚刚进来的门也不见了。

塔维纳尔视线落到最中心处的巨大王座上。

王座周围散落着许多质地不明的浮光，光影错乱交织，于王座上汇聚出一个依稀的人。

看不清面貌，那东西的躯体早已和周围的一切隐隐融合勾连，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那就是我们的王。”影子也收敛了一路上的轻松神色，庄重地屈膝跪下，行了一礼，她在朝拜。

朝拜一具尸体。

塔维纳尔眼中依旧不见波澜。

等影子重新站起身，塔维纳尔便朝她道：“开始吧，趁着没人发现我们。”

“嗯。”影子点头，随后朝派蒙道：“接下来就劳驾您了。”

“我，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派蒙差点都要抓耳挠腮了，虽然她们都说自己有隐藏的力量，可她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力量隐藏在什么地方啊！

“来，拉住我的手。”

塔维纳尔朝派蒙伸出手，派蒙飞过来拉住她的三根手指，“然后呢？”

“我将这份知识交还于你。”塔维纳尔空着的一只手点在派蒙头顶。

“请允许我涉足这个世界最深处的河流，找回王座散落于河水之中的全部。”

派蒙双眼变得一片空茫，她重复着塔维纳尔的话语：“我允许你涉足这个世界最深处的河流，找回王座散落于河水之中的全部。”

她的声音带上了某种干涉世界本质的力量，在这个空间中盘旋，回荡不止。

一颗纯黑的星星自她体内飞出，贴合在塔维纳尔的眉心，凝聚成一颗黑色星点。

塔维纳尔淡漠的目光转向影子，“走吧，亲自去接祂回归。”

影子闭上眼，走向王座，张开双臂，投身入那具尸身之中，为塔维纳尔开启生与死之间的道路。

塔维纳尔将已经开始迷迷糊糊的派蒙送到荧的怀中，眼睛无意间瞥见荧身后的长剑，于是问：“送你的剑好用么。”

“帮了我不少。”荧抱着派蒙，“我会守在这里。”

她没把等你回来说出来，总觉得这时候说这种话很不吉利。

塔维纳尔点头，她望着前方的王座，身影逐渐淡去，与以往的画风不同，这这次就好像她沉入了水下，随着她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距离加深，她的身影越发模糊。

最终消失于王座前方。

河流，看不见起源，也看不见尽头。

它独自流淌在这片生者无法触及，死者无法翻越之地，水面分割了生与死的世界。

竹筏静静随着水流向前，白发金眼的少女无奈地叹息一声，抬手，将刚刚踏入这条河流的两人带到了身边。

“你还是这么做了。”那少女没有看塔维纳尔，只是朝影子开口说道。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您。”影子语气难掩激动，“世界之外的状况您应该也看到了，阻挡我们发展下去的危险已经没有了，只要您能离开这里，我们大可重新构建出更加完美的世界！”

少女低叹一声，目光莫名的看着影子，片刻后，祂又问塔维纳尔：“你也是这么想的？”

“女皇在沉睡，永恒梦乡笼罩下的世界暂时还算安全，可等维系者发现端倪，至冬仍旧会有不小的麻烦，要是有人能出面把守世法则改写一下，让维系者下个班，我也是很乐于见到的。”

影子跟着点了点头，“你看，这个世界需要你。”

少女垂着眼帘，片刻后，仿佛终于被说服，她指了指下方的竹筏，“那你们就试试吧。”

影子朝塔维纳尔确认了下，随后蹲下身体，弯腰抓住竹筏的一头，将力量传递入其中，“塔维纳尔，开始吧。”

塔维纳尔嗯了声，双眼中光芒越来越亮，与眉心处的黑色星点呼应，从派蒙那里借来的权限将她与这条河流更深地捆绑。

联系越来越深，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河水在脚下流淌，时间仿佛漫过脚踝，又好像将她置身于高远的天外。

塔维纳尔轻轻呼出一口气，脚下原本沿着流水不断向前的竹筏停顿下来，随后，开始逆着水流往回。

影子脸上露出笑容，终于，天理的死亡过程停止了。

而随着回溯的过程不断拉长，天理将逆转回到当初的全盛状态，再次从王座上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