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不语日月
作者:江信逸 | 分类:现言 | 字数:7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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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凭什么来指责我
3月10日的下午,闹钟铃声在三点钟准时响起,一只纤细得过分的手抬起来,摸了半晌才找到按钮把它给关了,差点把摆在一旁的安眠药罐子给拍倒了。
李诗雅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头离开枕头的一刹那仿佛有一颗大石头压了上来,连带着眼前的画面像老旧的电视机卡住出现雪花屏幕,在床边小坐一会儿才适应了。
脚步轻浮地走到洗漱间,把灯打开,镜子中浮现出一张憔悴的脸,皮肤暗沉,眼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眼皮也微微垂下、不能完全睁开。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李诗雅苦笑了一下。
太丢人了,上午开着开着会就两眼一黑倒下了。
虽然她及时地醒了过来,但是没能劝动十一叔让她留在公司继续工作,被强制送回来睡了一觉。
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了,感觉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点都不清醒。
简单地刷牙后,她把毛巾拧干水狠狠地在脸上搓了几圈,脸才稍微白了些,人看上去稍微没那么消极了。
她又走到梳妆台前,桌上东倒西歪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
顾悠悠那周游世界的父母大概是听说了她的一些传闻,给顾悠悠禁了足。
李诗雅最后一次收到她信息是她打电话来潸然泪下地说自己被关起来了。
李诗雅并不介怀,这样才好,顾悠悠就不应该跟她扯上关系。
她逐一拿起这些瓶瓶罐罐细细地看着贴着的标签,忽然间记不起顾悠悠之前是怎么给她遮黑眼圈的了,于是准备拿手机搜索几个视频来学学。
她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又回到梳妆台坐着。
刚一开机,就看到消息栏上显示王歆来了一条信息。
不用打开李诗雅就知道王歆要说什么。
前几日,这位母亲就郑重其事地来到李家公司,在她办公室内声泪俱下地求她资助李言故出国念书。
从一开始的苦苦哀求变成后面暗戳戳地讽刺这一切都是李诗雅一手造成的,道德绑架她担起责任。
李诗雅的耳朵自动把那些难听的词句给忽略了。
李诗雅并不反对这件事,出国对于李言故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在国内上学的话,难免会遭到一些揣测或是风言风语;二来,从王歆的描述来看,李言故还未从父亲逝世的悲伤中挣脱出来,离开这个伤心地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只是,他还不知道,父亲此番南下投资的钱都打了水漂,现在李家的钱财都所剩无几了吧。
也是,就连李诗雅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她看着方框形状镜子内自己的映像,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镜子把她束缚在这方块中。
她舍不得这群人,注定无法独自远走高飞。即使脱离了李作义的束缚,她自己也会绑住自己的脚待在原地。
李诗雅垂下头,没有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过,即使选择了这条路,也没有出现奇迹。
6年没有接受任何专业的或者比较正经的教育,即使十一是一位好老师,也不可能一夕之间成长起来。
公司的业绩日益下滑,说不定她还没能完全理解那些报告汇报中各项数据背后的意义,这破公司就倒闭了。
尽管如此,李诗雅还是叹了口气,点开那条消息,给王歆回了个“好”。
她大可以把家里没钱这件事情简单直白地告诉王歆和李言故,然后回绝他们。不过李诗雅对李言故有愧疚之心,如果不是她,李作义就还在世,能够撑起这个公司,能够赚足够的钱供他出国读书。
而李诗雅是个没本事的,如今每日都坐在办公室里装模作样也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每次看到成堆的文件和戴着假笑面具出出入入的员工都忍不住作呕,感觉是看到了比四害还要恶心的玩意。
叮铃铃!闹钟又响了,这次是手机上的。
李诗雅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15:20的闹钟。
把闹钟关掉后,李诗雅拍了拍自己的脸,甩了甩头,希望把那些不好的思绪抛至九霄云外。
她搜索了几个美妆视频,照葫芦画瓢,失败个一两次,最终成果也还可以,表面看上去已经不吓人了,就是眼底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戚,一双瞳孔此刻也变成死鱼眼珠失去了光泽。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是她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现实情况,一味地想当然,是她活该。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没有办法忍耐妹妹还躺在病床上,而罪魁祸首还在活蹦乱跳,过得有滋有味。
就这样吧。
一个月来,她就没睡过一顿好觉,每晚都是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一会儿是在病房里虚弱的妹妹,一会儿是满眼恨意看着她的弟弟,有时候也会出现江羽爵的身影,这些影像断时天也亮了,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回忆还是梦魇。
李诗雅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多久。
头发睡得有些凌乱,李诗雅拿起梳子理了理,宽松的短袖往下滑落,露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李诗雅从镜子中看到,立刻把手放下了,两只手慌乱地扯了扯袖子,左右看了下四周,意识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心才安定下来。
楼下传来一阵敲门声,李诗雅被吓得打了个冷颤。
是谁呢?是十一叔派医生来给她做检查吗?还是说十一叔本人回来了?
李诗雅不敢怠慢,跑着下楼打开了门,速度太快,停下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不禁伸出右手扶着墙,用左手去开门,却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林清莲看到李诗雅的第一眼被吓了一跳,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堵在了喉咙。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诗雅,说道:“你还好吗?”
李诗雅把右手垂到身侧,失去支撑后身子轻微摇晃了一下:“没事——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林清莲满眼担忧,但也没忘自己的正事:“抱歉,我不是有意来打扰的,我只是听说了些阿爵和你之间的故事。”
李诗雅就知道她来肯定是为了儿子的事,于是把门敞开了些:“要进来坐会儿吗?”
林清莲摇了摇头:她光是远远地看着这栋半边烧焦的建筑就觉得瘆人。
林清莲开门见山:“你知道最近的新闻都怎么说阿爵的吗?他为了你都怠慢了公司的工作,你能不能不要再吊着他了,放他过正常的生活好不好?”
“我吊着他?”李诗雅指了指自己,忽然一笑:“拜托,我要是真吊着他我还每天去上班做什么,让他给我几千万养着我不好吗?”
林清莲吸了口气,眼睛乱瞟。
李诗雅说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李诗雅补了句:“你应该找你儿子,而不是找我。”
林清莲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他性子倔,不会听我的。”
林清莲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李小姐,我不是想要来为难你,只是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关爱。可能你做的什么行为让阿爵误会了,还希望你能够更坚定一点拒绝他,让他彻底失去希望。”
李诗雅没有说话,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望着她身后绵长的公路出神。
林清莲发现自己被无视,更加焦急了:“李小姐,我真的拜托你,作为一个母亲,听着那些人对我的儿子评头论足,我——”
“你还想我做什么?”李诗雅嘶吼着打断她:“我做的还不够吗?我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话,连看他一眼都没看,他自己非要贴上来,我能怎么办?至始自终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来指责我!”
林清莲也没想到她那么激动,自然就被她镇住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一口气吼完这么长的一段话,李诗雅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大口呼吸了很久才缓了过来。
李诗雅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这才把未发泄完的负面情绪控制住。
她的目光落在林清莲身上,残忍地说道:“要他彻底失望也行,既然您都知道我的事,也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吧?根据我的经验,只有伤害至亲之人,才能让一个人完全对另一个人死心。”
林清莲琢磨了一下她的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双手抱胸,警惕地退后了几步。
李诗雅“砰”地关上门,只留下林清莲站在门口。
林清莲看着紧闭的大门,悻悻而归。
门内,李诗雅靠着墙,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许久,她双膝屈起,手抱着腿,把头深深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