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凛冬王是下定决心要跟梅顿二王子霍华德锁死了？”布里斯托公爵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的嘴唇微微下撇，如大海一般蔚蓝的眸子也在此刻冻结，它们多了一丝晦暗，宛如冬夜里的雪山。

“在宴会上，霍华德王子已经明确向凛冬王表达对您还有科尔维特大公的敌意，同时对莱茵曼公爵以及玛修恩公爵也抱有敌意，他想借助凛冬王的力量一举镇压所有反对他以及抱有观望态度的公爵，巩固自己的王位。”

马尔克斯也是一脸紧迫，凛冬王再怎么说也是一位冠军骑士，这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迫在他们的心头。

如果他身边的布里斯托公爵倒下了，那么他和珊妮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他会在与凛冬城士兵的战斗中死去，而珊妮，他最爱的女孩，或将被霍华德处死，或将被抓去充当军妓，最终凄惨的死在军营中，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公爵大人……”

马尔克斯咬了咬牙，双手死死握在一起。

“要不我们离开布温领吧……我们手上还有那么多军队，完全可以脱离梅顿帝国，我们可以乘坐大船前往南大陆……”

“马尔克斯！”老公爵怒视着大地骑士，威严的目光宛如一头暮年老龙。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斥责道。

马尔克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的眼神是惭愧而晦暗的。

“你以为我们拥护霍华德就会避免这场灾祸吗？不，不会，霍华德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我们之前支持大王子的时候给他使过不少绊子，如今我们早已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被他盯上。”

老公爵拉着马尔克斯，拉着他走到城堡面前的山坡上。

“布温家族在这里建设了几百年，才有了如今的一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布温家族的先辈用血和命换来的。”老公爵声音沉静，它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逐渐抚平了马尔克斯心头的焦躁和担忧。

布温堡建立在一座高耸的悬崖上。

从上往下看，能看到围绕在布温城附近的城市和村庄。

它们像是一个个不规则的四边形或是五边形围绕着布温城，人们像蚂蚁一样在宽面条一般的街道上蠕动着，河流是苍蓝色的血管，森林荒野是绿色的血肉，而他和公爵则高居云端之上，宛如站在先祖的头顶。

家养的猎鹰从头顶盘旋飞过。

马尔克斯能听到布温家族的旗帜在狂风中鼓动起的“哗哗”声。

“我的爷爷，马力欧·布温，他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精灵箭矢留下的箭孔……他是在指挥军队撤退的时候被精灵埋伏的军队活活射死的……”

随着老公爵的描述，马尔克斯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城堡大厅里，最中心的墙壁上的那张巨大的油画，上面画着的就是马力欧·布温。

那是一个容貌严肃的老者。

他脸上每一处深刻的皱纹似乎都是为“严肃”两个字准备的，嘴唇下撇，看起来不苟言笑，身上穿戴着沉重的盔甲，手中紧握着一把染血的斩马刀。

他的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军队。

湛蓝色的瞳孔被血色的战场染红，其中倒映着尸山血海。

“当时正是夜晚，北风刮得人骨头生疼，在翡翠边境，暴风雪总是突如其来。”老公爵面含追忆之色。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早已记不住具体的细节，只记得一个躺在担架上的血人，连花白的胡子都被染红。

之后的故事则来自于父亲的口述。

“精灵就躲藏在雪堆中，他们不惧寒冷，早已等候多时，面对这样的袭击，他不得不站在高处举着火把指挥战斗，但夜晚并不会削弱精灵的战斗力，那些长耳猴子在夜晚的视觉依旧宛如白昼，由于他指挥得当，军队在短时间内就反应过来并迅速展开反击，面对骑兵的冲锋，精灵不得不撤退，但他也身中足足192箭，死的时候他杵着斩马刀半跪在那里，怒目圆睁，其实他早就死了，只是精灵一直以为他没死，箭矢一根根的往他身上送，直到将他射成一个刺猬。”

老公爵深吸了一口气。

再吐出来时已经化作寒冷清晨的空气里一朵蒸腾的水汽。

“梅顿王的军队大部分保存下来，若是没有第一任公爵的指挥，后果不堪设想，那些长耳猴子会将所有的光源全部点掉，之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后来呢。”马尔克斯抿了抿嘴。

“后来，梅顿王追封布温家族为公爵，由于我父亲尚还年轻，且实力不足，公爵的位置就由我的叔叔，天空骑士布兰奇·布温接任，他在一年后奔赴翡翠要塞，同年，在一个雨夜，被潜入翡翠要塞的精灵剑舞大师刺杀，同时被刺杀的还有科隆帝国的三名天空骑士以及卡兰里的一名大魔导士。”

“那精灵呢？他们的损失如何？”马尔克斯问。

“他们死了一个，那群狡猾的长耳猴子非常擅长刺杀，不过这一次刺杀之后，翡翠要塞也加强了对夜晚的戒备，之后虽然还是有士兵被刺杀，但是精灵已经不敢太过放肆了。”

马尔克斯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从来没有跟精灵战斗过，但是凭借老公爵嘴里说出的故事，他已经对精灵的战斗力有了大概的了解。

就是这样强大的精灵却被凛冬王活生生杀退。

甚至还解决了一场亡灵天灾？

凛冬王和他麾下的军队到底都是些怎样的怪物……

难怪之前老公爵一直让他探明凛冬王的实力是否已经到了传奇。

“叔叔死后，我年轻的父亲继任公爵的位置，那个时间他只是一个大骑士，按理说这样的实力不可能坐拥一个公爵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梅顿国王不可能给我布温家族削爵，这就导致周围的领主一直对布温领虎视眈眈。”

“父亲花了三十年才将布温领治理起来，他日夜操劳，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八十多的老头，后来他累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桌子上还有一堆等待处理的文件。”

老公爵转过身来，凝视着神情呆然的年轻大地骑士:

“马尔克斯，今天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明白，没有布温家族历代先祖的付出就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现在辉煌的布温公爵领，我不可能将领地拱手让人，更不可能给霍华德那个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傻子，如果他们一定要拿走，那就让他们用血肉来换！”

马尔克斯望着老公爵的眼睛，他在里面似乎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那双眸子似乎逐渐和城堡大厅油画上的老骑士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