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不得不佩服燕京人会侃。

小店老板与他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却能与他们侃上老半天，连生意都无暇顾及。直到他肥胖的老婆过来揪了他耳朵，他才恋恋不舍离开。

走时不忘回头喊道：“两位老弟，我与你们打个五年之约的赌。五年之后，你们二位再来小店，看我的话应补不应验啊。”

老板回他位子上去忙了，刘非凡问李潇，“你信不信？”

李潇摇着头道：“无稽之谈。”

不知是听了老板的无稽之谈，还是与李潇重逢的喜悦。刘非凡的心情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了。他似乎忘记了被恭维赶出来联络处的尴尬，端着酒杯对李潇说道：“肯定是无稽之谈，不管他，我们喝。”

李潇突然问他：“对了，非凡，你这次来燕京，主要是办什么事？”

刘非凡本来不想把实情告诉他，想起李潇不久后就会是邻水县二把手，便将来京的原因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讪讪笑道：“其实，你我都明白，我不过就是一个中间商而已。”

李潇笑道：“中间商要赚差价的嘛。你不打算赚个差价？”

刘非凡狐疑地问：“怎么赚差价？头本都快保不住了。我实话给你说，这次把事办砸了，回去还不知道怎么交代。我想，如果我的饭碗保不住了，到时我就去投奔你，可以吧？”

李潇淡淡一笑道：“别说这种话。非凡，刚才人家老板都说了，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会逢凶化吉的。”

刘非凡说的也是实情。他来燕京的背景，说白了就是莫书记想通过金丝楠木这件事，与周一顺搭上一根线。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事。一来可以让周一顺圆了他的大孝子梦。二来，因为莫遵义帮助周一顺圆了梦，他自然就会成为周一顺的人。

周一顺的前程已经摆在面前，即将赴京工作。这对莫遵义未来的仕途有着不言而喻的帮助。

从莫遵义不安排其他人，而是安排刘非凡与殷实赴京就能看出来。莫遵义在这件事上还是很用心的。刘非凡刚进入市委办公厅工作，与同事领导的关系都还没到一定的深度。而且他刘非凡应该知道他能进入市委办公厅工作，是莫书记在背后相助的结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遵义就是他刘非凡的恩人。既然如此，刘非凡就不可能会背叛他。

其二，刘非凡在三斗镇工作过，对三斗镇的情况掌握得比一般人都要深。刘非凡还接触过梁山，他暗示了刘非凡，这件事不能让梁山知道，堵住了梁山背后与刘非凡私下沟通的可能。

整个计划看起来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关键一点是，你能得到领导胜任，就是最好的结果。有人挖空心思想为领导办事，不一定能找到机会。就算找到机会，领导未必会给面子。”李潇笑嘻嘻说道：“非凡啊，看来，你在市委莫遵义书记面前还是个红人啊！”

刘非凡摆摆手道：“谈不上。我要是个红人，还会只是个普通办事员？”

“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的呀。”李潇开导他说道：“比如，你这次来京办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把事办砸了。如果你再来一个惊喜呢？”

“惊喜？”刘非凡茫然地看着李潇。

“对，惊喜。”李潇压低声道：“周一顺是哪里人？他老娘现在在哪？”

李潇的提醒，犹如醍醐灌顶一样，刘非凡似乎茅塞顿开了。

“李潇，你的意思，让我直奔他老家？”

“对！”李潇点着头道：“非凡，你那么聪明的人，一点就透呀。而且，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周本人。你想，事办好了，周不可能不知道是你办的。”

刘非凡笑骂了一句，“坏人！李潇，你这主意黑啊。你这是要我去抢莫书记的功劳啊。”

“不！”李潇严肃说道：“什么叫惊喜？就是你将事情办好后，在别人失望之际你再告诉他另外一个结局。你要做到不贪功，完全拱手将功劳让给他人。”

李潇缓缓叹口气道：“非凡，你没感觉出来，莫书记这样安排你，就是不希望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吗？”

刘非凡陷入了沉思状态。

此刻，他内心波涛翻滚，想起自己奔波来往，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觉心里涌起来一丝悲凉。

眼前的李潇，也与他过去认识的李潇判若两人。从他给自己出主意就能看出来，李潇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李潇了。世俗已经将他打磨得油光水滑，他洞察事务的眼光令人感到吃惊。

他又愤怒又无奈，心想，如果领导干部将心思都花在牵线搭桥上，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得到提拔晋升，还会有多少心思为老百姓办事呢？

事情聊开了，真相似乎跃出了水面。

莫书记的形象在他心里轰然倒塌了下来。

可是，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他知道，平梁他是回不去了。可是在香河，如果违背领导意图，他会有好果子吃？

两瓶酒喝完，李潇醉态已显。

刘非凡不放心让李潇一个人回去，便找了辆车，送了李潇回家。

布满在她家楼下等他们。看到醉得已经如一团烂泥一样的丈夫，抱怨道：“喝那么多酒，害人害己哦。”

眼见着布满根本没办法将李潇弄回去，刘非凡便只好将李潇背在背上，将他送到家门口。

他婉拒了布满请他进屋的邀请，只是叮嘱布满给李潇醒醒酒，便转身要走。

布满喊住他道：“非凡哥，你应该知道李潇会外放去哪了吧？”

刘非凡笑笑道：“李潇与我说过了。”

“以后，你们就在一起了。我想托非凡哥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别说托不托了，弟妹，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只要我刘非凡能做到的，我一定倾尽全力去做。”

布满笑笑道：“李潇去临水任职，人生地不熟的，他身边没一个人。我想，你能去他身边工作吗？”

刘非凡吃了一惊道：“布满，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组织有严格规定的啊。”

“我知道。”布满小声说道：“我听李潇说过了，他这次下去，拿到了一个特权，他可以选一到两个人调在身边工作。”

“非凡哥，你去帮了李潇，我想他会高兴的。”布满一双眼睛充满了希冀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刘非凡，等待他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