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刘非凡接到一个电话。

烟草局郑伟经副局长在电话里热情说道：“小刘啊，要下班了吧？”

刘非凡看一眼时间道：“嗯，差不多了。”

郑伟经道：“我在楼下等你啊，小刘。”

刘非凡狐疑地问：“郑局有事吗？”

“没事没事。”郑伟经连忙解释道：“今天你辛苦了。我们局里为了表示感谢，想请你吃顿饭。”

刘非凡哦了一声，眼光去看对面坐着的朱顺。

朱顺面无表情，似乎没听见他在打电话。见刘非凡看他，他机械地笑了笑道：“小刘，我先走一步。你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窗。”

没等刘非凡答应，他已经提着他的包开门出去了。

刘非凡对着电话说道：“郑局，吃饭就免了吧。关键是我没办好事。改天，改天事办好了，我一定去，好吗？”

郑伟经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再说，我们局长已经在酒店等着你了。你不去，我面子没地方放啊。”

刘非凡一想起蓝山南的模样，感觉他就像一个吉祥物一样的好笑。再说，人家请上门来了，一点面子不给说不过去。

“行吧，郑局，麻烦你稍等，我马上下来。”

郑伟经自己开了车来接刘非凡。等到刘非凡上了车，他先是递了一条“和天下”的烟给他，笑眯眯说道：“小刘，拿去抽，后备箱里我还给你准备了几条，等下一起带回去。”

刘非凡连忙婉拒道：“郑局，我不抽烟啊。你送给我就是浪费。”

“怎么会浪费呢？”郑伟经一本正经说道：“你不抽，你家人也没人抽吗？朋友不抽吗？我们烟草局也就这点方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靠着烟草，就只能吞云吐雾了哈。”

刘非凡知道一条“和天下”的市场价是一千块，也就是说，一根烟就是五块钱。五块钱对有钱人而言，可能随手就扔了，但是在平梁县，五块钱就是一顿饭钱。也可能是平梁乡下一个老乡一天的总收入。

郑伟经已经说明白了，除了这一条此外，后备箱还预备了几条。

其实，刘非凡也不是不抽烟。只是吴雪嫌弃他抽烟口臭。抽烟到底会口不口臭，没人说得清。不过在吴雪说了之后，刘非凡便将抽烟的习惯改在了暗处偷偷抽。

好在他的烟瘾不大，一天抽上三五根就能满足。在与吴雪结婚后，他对外宣称自己戒了烟。

刘非凡抽烟，却从没抽过这么好的烟。以他的工资收入，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四条烟摆平了。因此，他抽的都是大路烟，黄芙蓉王。

“烟是和气草。”郑伟经笑眯眯说道：“都说吸烟有害健康，可是大家都在吸。特别这个社交啊，一支烟能解决好多问题。小刘，你不吸烟，是你没尝到吸烟的妙处啊。”

一路上，郑伟经话都没停。他兜了一个好大的圈子，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刘啊，文件找到了没？”

烟草局没拿到文件，这件事就等于是悬而未决。谁敢保证半路上不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只有拿到了文件，即便风波再大，烟草局也能以文件作为挡箭牌护身。毕竟，文件是市委办公厅发的，办公厅不可能否认。若是否认，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

因此，拿到文件就成了烟草局最重要的一件事。

从烟草局蓝山南局长亲自设宴来招待他，就能看出烟草局他们的心有多急迫。

刘非凡没好意思说明白，只好解释道：“哎呀，老朱没告诉郑局吗？郑局，这没外人，我说实话啊。文件被我弄丢了，现在正在补发。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郑伟经一愣，车速都慢了下来。

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马上又笑了笑说道：“没事，多等几天没问题。不过，要请小刘多费费心了，多辛苦一下了。”

香河大酒店贵宾厅里，烟草局一帮领导都在等着刘非凡大驾光临。

上午的会议，刘非凡没将文件宣读并交给烟草局，这就让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

郑伟经问过朱顺，他是第一个怀疑刘非凡故意不将文件拿出来的人。他想，刘非凡扣着文件不拿出来，无非就是想得一点好处。

在这件事上，他多少还是有点埋怨朱顺。

虽说朱顺是负责烟草局举报事件的调查负责人，但新来的刘非凡与他同一个办公室，刘非凡就应该参与进来。在他征求朱顺意见的时候，朱顺大包大揽地告诉他，不要去管刘非凡。他跳不起来。

烟草局深知调查结果的重要作用。如果结论属实，整个烟草局可能就要大洗牌。

烟草局这个低调奢华的单位，一直就是大家眼里肥得流油的一块大肥肉。据说，在烟草局干满两年的，可以在香河市最高档的小区买上一个大套间。

如果留心，就会发现在烟草局上班的人，个个开的都是好车。

由于烟草局的油水太厚，觊觎烟草局的人就不在少数。谁不想坐上一个肥得流油的好单位椅子上呢？

朱顺与郑伟经本来就是一对老朋友，烟草局被人举报，恰好又落在朱顺手上。烟草局便委托郑伟经全权负责处理此事。

郑伟经第一次来办公室时，在见到刘非凡后，就提议给刘非凡准备一点东西。

但他的建议遭到了朱顺的坚决反对。

朱顺认为，刘非凡刚来办公厅，对所有情况都不熟。送他东西，反而会适得其反。

在郑伟经将局里安排的好处拿到朱顺跟前时，朱顺不动声色照单全收，完全没有给刘非凡吃半口的意思。当时郑伟经还担忧地表示，万一刘非凡不同意调查结论，就会很被动。

朱顺当时斜着眼看了看他，轻蔑道：“就算给他两个胆，他未必敢反对。”

朱顺事实上也做得很巧妙，在整个调查过程中，他没让刘非凡有丝毫的接触，完全将刘非凡关在了调查的大门之外。

得知刘非凡再次没带文件，郑伟经的情绪低落了不少。

到了酒店，刘非凡一进门，屋里坐着的人都主动站了起来。

大家上午都见过了面，各自颔首微笑，算是招呼。

郑伟经快走几步，凑到局长蓝山南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蓝山南的脸色便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