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这句话，激怒了章辉。

他愤怒地表示，“刘非凡同志，你这是不相信别人嘛。高成林同志，是国代表，你不能对他的话有任何质疑。你不能不尊重他。”

刘非凡诚恳道：“我很尊重高成林同志。但是，你应当允许别人质疑。”

章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有些人，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难道他就不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刘非凡同志，我不是反对你的质疑，我只想提醒你，有些事，适可而止才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章辉怎么反对，刘非凡都坚持要来一个人与花名册对照。这让章辉由愤怒变得狂怒起来，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说道：“既然你听不进意见，我就没必要陪着你玩火。我现在立即向香河市委说明情况，退出事故处置领导小组。你自己玩吧。”

廖辉没能拦住章辉，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伏龙山金矿。

“刘组长，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廖辉紧张不安地提醒他道：“别把事情搞大了，到时候收不了场，麻烦会很大。”

刘非凡冷静问道：“廖局，你估计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廖辉尴尬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谁都不知道啊。”

第二套救援方案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这套方案看起来很笨，但却最有用。

具体方法就是在遇险人员的头顶，打下去一条垂直的坑道。只要将坑道打通横洞，就能将遇险人员通过坑道救回到地面。

但是，这个方案有一个难度，那就是选择坑道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准确。否则，一旦打偏，前功尽弃。

廖辉的手下有一支抢险专家队伍，他们在伏龙山金矿的总工程师到达之后，大家依据总工出示的矿山地下结构图，已经找到了准确的地点。

然而，又一个难题浮出了水面。

根据测算，从地面打一条坑道到事故发生点，垂直距离接近千米。一千米的坑道要怎么形成，就是一个工程难点。

如果开挖，工程量大不说，而且也会因为施工过程中遇到复杂的地质结构而迫使停工。一千米的垂直坑道，人工根本就无法在短期内完成。

专家组汇报了一个情况，由于塌方造成地下矿井已经完全封闭，矿井里的氧气将会在一段时间后消耗殆尽。这就是说，如果救援速度赶不上氧气消耗速度，即便地下还有幸存人员，都可能因为氧气被消耗而窒息死亡。

刘非凡问了廖辉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廖局，你们最快可以用多长时间打通？”

廖辉为难地说道：“这个没人敢保证。伏龙山金矿的地质结构本来就很复杂。而且按照第二套方案来实施救援的话，打通一条垂直坑道可能就需要半个月。而且，前提是保证不出现任何偏差失误。”

“十五天？”刘非凡失声叫道：“你觉得矿井里的人还能活吗？”

廖辉尴尬道：“我也没其他办法啊。”

刘非凡想了想道：“廖局，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先采用钻探的办法，将一条通风管道打通。只要打通了，氧气和食物都可以通过这条管道送到地下去。在保证氧气和食物的前提下，我们才有更多的时间来展开救援。”

廖辉眼睛一亮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刘组长，我认为这办法可行。”

刘非凡的想法说起来并不复杂。他见过钻井。虽说一千米的距离对钻探工作会有考验，但他相信，凭着现有的钻探技术，实现这样的一个目标不会太困难。

“现在动手？”刘非凡试探地问廖辉。

事故处置小组三个领导，章辉因为意见不合，一怒之下甩手走了。原本作为维持秩序的领导许广副书记，在章辉离去之前就离开了伏龙山。

整个伏龙山事故处置小组，就剩下他刘非凡和一个廖辉。

这是一个尴尬的局面，刘非凡必须要赢得廖辉的支持，才能将救援工作往前推进。

由于章辉的甩手离去，救援现场跟着出现了波动。有支持章辉一方的人，意志开始动摇起来。章辉公开讥讽刘非凡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选择相信高成林的说法，地下矿井里只有3人，而且三人都已遇难，没有了救援的必要性。

这种说法刘非凡是不愿意接受的。从开始说的58人突然变为3人，这里面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其实，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将人数压下去，事故性质跟着就会发生巨大改变。58人遇险的事故，属于特大事故了，必须在事故发生后直接向燕京汇报。

而如果将遇险人数控制在三人以下，香河市就完全可以独立处置了。

显然，高成林和章辉都不愿意将事故性质扩大。这样做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包括香河市委在内的所有领导干部，都不会因为发生了事故而被问责。

而如果将事故定位特大事故，不但燕京要派人来督查，而且将再无秘密可言。最终，邻水县相关领导，香河市委市政府相关负责同志，都将因为事故后果而被问责。

掩盖遇险人数，改变事故性质，应该赢得了香河市委市政府的默许。

在刘非凡的催促下，廖辉将牙一咬道：“好，动手。刘组长，从现在起，我们得有思想准备。如果地下情况如高成林所言，皆大欢喜。如果出现重大情况，你我可能......”

廖辉没有将话说完，但刘非凡已经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意思。廖辉是想说，如果地下矿井的遇险人数在刚开始汇报的58人，他和刘非凡不会因为坚持救援有功，反而会成为某些人恨之入骨的对象。

“我是组长，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刘非凡笑着安慰廖辉道：“廖局，你就是一个执行者，不承担任何决策后果。”

廖辉笑笑道：“我们两个在一条船上，哪有让你单独承担责任的说法？刘组长，你这是看不起我廖辉啊。”

刘非凡解释道：“廖局，我不是看不起你。事实上，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很大的风险。我年轻，不怕。”

“你年轻不怕，我年老，反而会怕了？”廖辉爽朗大笑道：“大不了，撤我的职。我做一个平头百姓总该没问题吧。刘组长啊，我是应急管理局长，你说，遇到这样的事，我能退避三舍吗？我如果像他们一样选择逃避，我就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干吧！”

廖辉的话，让刘非凡心里生出激动之情。廖辉的情况摆在哪，他在干满这一届后，就将光荣退居二线。一辈子辛苦勤劳，他不能在最后这一趟车上翻车。

“廖局，您是专家，您亲自去指挥调度抢险施工。我现在要拿到一个确凿的证据，以防止救援被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