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影萱虽然说了不用换鞋。但刘非凡还是脱了自己的鞋。

他没找到一双男人的鞋，只好光着脚板小心翼翼进了门。

冯影萱看他拘谨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道：“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拘谨呀。非凡哥，你就把我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啊。”

一声“非凡哥”，让刘非凡的紧张情绪消减了一半。想起当年扎着马尾辫的冯影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的，不禁笑了。

当年大姐出嫁后，刘非凡没少去过大姐家。

在大姐的眼里，刘非凡就不是弟弟，而是当儿子一样地爱着他。只要他一来，家里只有一张床的姐姐，必定会将丈夫赶去打地铺。这张床就留给她带着刘非凡睡。

在大姐的村里，刘非凡遇到了流着鼻涕，仰着一张脸看他的冯影萱。

两个年少不更事的孩子一见面就好像上辈子认识一样的。冯影萱跟在刘非凡的屁股后，寸步不离。

那时候，村里人看到他们在一起，都会开玩笑说，“刘家小子，把冯影萱嫁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啊？”

每当遇到有人开这样的玩笑，刘非凡都会红着脸跑开。反倒是冯影萱，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回话道：“我要做非凡哥的小老婆。”

这个玩笑持续到他们上学，上了学的孩子，似乎有了朦胧的羞耻感。从此以后，再遇到有人开这样的玩笑，冯影萱都会捂着脸跑开。

每年的暑假，刘非凡必定会去大姐家玩上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冯影萱与他几乎形影不离。有时候玩累了，冯影萱连家都不回，她会与刘非凡一起，跟着大姐刘花朵睡在一张床上。

童年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在刘非凡考进大学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变得生疏了起来。

长成大姑娘的冯影萱一看到刘非凡，便会满脸飞满红霞。直至刘花朵热情地要将弟弟刘非凡郑重其事介绍给冯影萱，惹得冯影萱的娘一怒之下砸了家之后，他们之间变失去了联系。

刘非凡知道冯影萱在燕京大学读书，而且学的就是政治学。那时候他还在想，一个女孩儿学男人才学的专业，这多少令人费解。

在刘非凡看来，政治学这样的学科，就是男人玩弄诡计的学科。政治似乎天生就是为男人准备的，女人接触政治，会让她们的柔美变得面目全非。

冯影萱会回到中原省来工作，这让刘非凡始料不及。

“你什么时候来中原省的？”刘非凡试着打破沉默问道。

“都一年多了。”冯影萱浅浅一笑道：“非凡哥，看来你没关注我呀。”

刘非凡讪讪笑道：“我确实没关注。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虽说我是女性，但我们女性也有家乡观念啊。谁不想自己的家乡变得越来越好，谁不愿意为家乡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啊。所以，我回来了，失望了吧？”

“谁说我失望了？”刘非凡认真说道：“萱萱，你回来，我只有高兴啊。”

冯影萱凝神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与吴雪的事，怎么样了？”

刘非凡纠正她道：“叫嫂子。”

冯影萱嘴巴一撇道：“我不叫。”

“我是不是你哥？”

“是。”

“她是我老婆，你理所当然叫嫂子。”刘非凡得意道：“萱萱，虽然我们以后就在一起工作了，但是，我不希望你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冯影萱哼了一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啊。”

冯影萱说道：“来中原省之前，我原本计划着去国外留学的。为此，我在国外转了一圈，想选择一个合适的学校就读。你知道吗？我在国外看过一场油画展。”

刘非凡心里顿时一紧，显然，他听出来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我见过一幅获奖的油画。”冯影萱试探着说道：“国外这几年获奖的油画，你知道有哪些吗？”

刘非凡摇摇头道：“我现在没闲情逸致地关心这些事啊。我也不想关心。”

“你不用躲避我的话吧？”冯影萱淡淡一笑道：“如果你真不知道，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刘非凡心虚地笑了笑道：“萱萱，这几天就要去香河调查中心工作了，你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吧？到时候需不需要我派车来接你？”

他故意把话题扯开，因为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冯影萱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我这边不用你操心。我们单位会安排专人专车送我过去。”冯影萱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遮掩了，实话实说吧，我在油画展上看到的获奖油画，画的是......”

“打住！”刘非凡果断打断她的话说道：“你要没其他的事，我先告辞了。”

冯影萱被他一打断，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她轻轻叹口气说道：“好吧，我不说了。但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我替你委屈。”

不管冯影萱如何挽留，刘非凡都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地告辞出来了。

他和她心里都明白。冯影萱说的油画指的是什么。那不就是吴雪的人体画像吗？他没料到冯影萱会在国外看到这一幅油画，更没料到她会如此上心。

丁超给吴雪画的那幅油画，一直就像一根刺一样的扎在他的心上。只要微微一动，他便有锥心的痛。

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想着将这件事尘封起来。

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全身上下都看遍了，这对男人而言，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自从在丁超的获奖发布会上他发飙撕了画像之后，他与吴雪再没提起过这件事。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内心深处的隐私，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最后的一层不被扯开，他们的婚姻就会走到尽头。

冯影萱在这个时候与他提起这件他根本不愿提及的事，或许是出于好奇，也或许是出于对他的抱不平。但不管冯影萱是什么目的，他都不希望她再次提起这段不好启齿的往事。

走在省城的大街上，他突然想，冯影萱来调查中心工作，究竟是福是祸呢？

省城到底是省城，不但街道要比香河宽阔许多，路边的高楼大厦，也是一栋接着一栋，一栋比一栋高大雄伟。

远处，一束激光划破夜空。刘非凡知道，发射激光的是省城最着名的一个景点，叫“长虹欢乐城”。激光能照亮整个城市的夜空，似乎给这座城市注入了鲜活的生命。

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文化，省城这座城市，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向往的地方。

明天就要回香河去了，他有必要思考一下，调查中心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在哪里。

文教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进来。

“非凡，告诉你一个消息，有人把市政府告了。”

“沈露？”

“对。”文教笑嘻嘻说道：“我听中院的一个朋友说了，人家状告市政府，要求将古汉集团物归原主。”

“情况如何？”

“还能如何？这可是香河历史上第一起民告官的案子。”文教叹口气说道：“可惜，中院没有答应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