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怎么也不会想到，孙立会是司马教授的学生。

五年前，孙立以在职研究生的身份，在司马教授那里获得了法学博士毕业的学历。孙立也是司马教授唯一招收的在职研究生。

司马教授一辈子种桃种李，他在法学领域的建树，已经让后人望其项背。着作等身的司马教授过去一直有一个不可打破的原则，那就是他从不招收在职研究生。

在司马教授看来，但凡已经在社会上工作过的学生，他们的思想已经不可能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画出最规矩的图形来。

法学是人类社会最后的屏障。因为法的存在，这个社会才会有规矩，有规则。

如果法成为一纸空文，或者只剩下一个概念，那就是人类社会走到尽头的时候。

司马教授希望自己的学生在走上社会之前，不会受到社会任何的侵染。因此，他招收的学生，必须都是一路读书考上来的。

孙立当年报考司马教授的研究生，在报考之前，他是做过一定功课的。他也知道司马教授的规矩，不会招收像她这样的在职学生。但是，孙立自有他的一套，以至于等到司马教授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时，他已经在教授的门下读了半年的书了。

司马教授没选择让孙立从他门下退学，在于他与孙立有过一次交谈。孙立的话，深深打动了他。

孙立说，法律不能只存在在上层建筑。真正的法律，是保护所有人的。在广泛的社会基础上，他愿意做一个最底层的普法者。他希望以自己的法学知识，维护社会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

在得知香河市政府的律师辩护团是以孙立为首的时候，司马教授大笑道：“师生对簿，可喜可贺。”

孙立本已进入冯影萱的纪检谈话对象名单，由于古汉集团一案，市政府点名由孙立代理，冯影萱不得不暂停对孙立的调查。

香河风光带算得上是香河市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这条风光带还是在李启明手里建设成功的。李启明主政香河期间，最负盛名的政绩之一，就是这条风光带。

风光带是将香河两岸都整修成了公园式的休闲场所。两岸种满了垂杨柳，砌了不少直达河心的亲水平台。微风一来，柳条轻摆，确实美不胜收。

一到晚上，风光带铺设的灯光将整个风光带照得美轮美奂。

市民们茶余饭后都喜欢来风光带散步，人们在享受生活的同时，没有忘记李启明的功绩。只要提起风光带，人们都会充满感情地说道，“李书记在香河还是干过一些实事的。”

刘非凡陪着司马教授，在柳条密布的风光带甬道上散步。

突然，司马教授的手机响了。

“是小孙啊。”司马教授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字，笑道：“我接接电话。”

刘非凡知趣地走到一边去，留下教授与孙立单独通话。

没一会，司马教授就打完了电话，笑笑道：“小孙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他知道我来了香河市了，说要过来见我。”

刘非凡想问教授见还是不见。司马教授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我现在见他是不方便的。小孙是对方的辩护律师，控被告双方律师现在就是不同阵营的人，严格来说，就是对手，就是敌人。仗未开打，见面就是妥协嘛。”

刘非凡笑道：“孙教授作为教授您的学生，他来拜访您，是礼貌。与案件无关吧？”

“你能保证我们见面不会谈及到案件上来？”司马教授淡淡一笑道：“回吧，我累了。”

沈露从燕京请了代理律师回来，孟伟不可能不知道。

刘非凡刚将司马教授送回宾馆休息，就接到了孟伟打来的电话。

“非凡啊，有空见见面吗？”孟伟客气地问道。

“孟市长有指示，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少来这套。”孟伟笑笑道：“你若有空，现在方便来一下我办公室坐坐吗？”

“恭敬不如从命，我这就来。”

孟伟自从接了李潇的常务副市长之后，他比过去显得要忙多了。原来的孟伟，虽然挂着副市长的衔头，却很少看到他忙。

作为空降下来的干部，孟伟挂着副市长的职务，本身就是一个空架子。通常，像他这样空降下来的干部，到地方大多是走走过场，镀镀金，很少会将自己全身心投进去工作中。

地方也清楚空降干部的性质，不会把重要工作都交给他们。大家在一起不过是做几年同事，毕竟，时间一到，他们空降下来的干部一般都会远走高飞。

而一旦担任常务性质的副市长，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首先，这是组织在暗示，该同志已经得到过组织认可，将会继续在地方工作发展。其次，作为常务副市长，他是市政府仅次于市长的二号人物，而且是干具体事务的副市长，比其他副市长，甚至市长都要忙许多。

担任常务副市长的孟伟，再没有像过去那般清闲自在了。市政府的工作人员说，现在市政府每天最晚关灯的就是孟市长的办公室。他办公室的灯通宵达旦亮着，已经司空见惯。

刘非凡赶去孟伟办公室时，发现他办公室里还有客人。

客人看起来面生。看到刘非凡来了后，客人起身告辞走了。

“坐吧。”孟伟招呼他道：“随便一点。你我都是熟人了，我就不客套了。”

刘非凡客气道：“孟市长，这么玩召见我，有什么指示啊？”

“指示谈不上。”孟伟讪讪笑道：“你刘非凡现在也不是简单人物啊。堂堂的调查中心主任，手里的权力，可比我这个副市长大多了。”

刘非凡道：“我这都是虚的，孟市长才是真正的实权在握啊。”

“这些话都不说了，没意思啊。”孟伟笑笑道：“非凡，请你来，肯定是有事。”

孟伟自然知道沈露从燕京请了律师过来，而且还知道是司马教授。因此，他一开口，便质疑刘非凡道：“非凡，你们是不是在协助沈露起诉香河市政府？”

刘非凡笑笑道：“孟市长何出此言？”

“你就不必隐瞒了吧？”孟伟道：“这次沈露聘请司马教授来代理她的案子，不就是你们中心的赵燕出面的吗？”

“香河没有人愿意代理。”刘非凡当即指出道：“我不知道市里是否给律师们有过指示没有，但律师拒绝当事人委托，这也确实是少有的事。”

言外之意，香河无路让沈露可走，她难道还不能另找一条路走。

“这么说，还是你们中心在协助她嘛。”孟伟叹口气道：“难道我们香河真要出现同室操戈的事？”

“我倒觉得，这是证明我们香河市是个开明的政府的大好事。”

“官被民告，你觉得有面子？这种灰头土脸的事，还是不要发生为好。”孟伟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步，走了几步后站住身子，“其实，我们还有另外的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