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肖仕明的说法，莫遵义一直在找机会咬一口李启明。这也是调查中心落地香河后，莫遵义一直对调查中心的工作持绝对支持的原因之一。

刘非凡被他一提醒，不禁想起调查中心在香河干的几件事。

其中，抓捕武少雄，查获武少雄涉毒案，与他这个调查中心的工作确实毫无关系。此为其一。

其二，沈露起诉香河市政府这种大事，莫遵义也从未就这件事发表过意见。本来，只要莫遵义开口反对，市中院便会不管多大的压力，都可以顶住不受理。

问题是莫遵义不表态，就被认为是默许。

其三，调查中心接触到香河师院土地性质变更一案，莫遵义也未表示出异议。

种种迹象表明，调查中心在香河干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得到了莫遵义的默许。

然而，只要留心一下就会发现，这些事都发生在李启明时代。无论是武少雄案，沈露起诉市政府案，还是师院土地性质变更案。案件的源头，都来自李启明在香河执政的时期。

在肖仕明看来，燕京和省委联合在香河设立调查中心，绝非就是为了搞一个简单的社会调查。

调查中心任命的人，既不是香河市手握重权的同志，也没有让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挂职。而是单独挑选出来一个刘非凡，再给他配备了来自燕京和省里的力量。从调查中心班子成员的组成来看，燕京和省委就有意回避让调查中心落入他人之手。

“我感觉，这是燕京和省委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肖仕明总结道：“小刘啊，今后，你们可要认真对待每一个问题。调查中心可以成为别人别人的掘墓人，也可能给自己掘墓啊。”

肖仕明的这一句感叹，直接将气氛带入了低沉。

肖夫人犹豫着问道：“老肖，既然你这样分析，为什么还赞同小杨进去调查中心？”

“人总需要锻炼嘛。不锻炼，那会成长。”肖仕明目光灼灼看着杨明道：“我其他的话没有，只希望你走稳。”

杨明使劲点头道：“请爸妈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杨明的这个表态，表明他已经认可了来调查中心。

刘非凡高兴地举起杯子道：“杨明，为未来，我们一起敬老领导一杯。”

放下酒杯，刘非凡装作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肖老，您知道香河会吗？”

“香河会？”肖仕明脸色突变，他有些慌乱地说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香河会是香河一批商人组建起来的，为首的人，叫高成林吧？”

“对，就是他。”刘非凡笑笑道：“高老板现在是国代表啊。”

“悲哀！”肖仕明低声嘀咕了一句。

刘非凡好奇地问道：“肖老您与高成林认识吗？”

“当然认识。”肖仕明苦笑着道：“当年，我差点与他翻脸了。这个人很精明，很厉害，心也很黑。”

刘非凡诚恳道：“肖老，您能不能讲点关于高成林的故事？”

肖仕明摇摇头道：“这种人，我真没兴趣说他。”

话虽这样说了，肖仕明还是回忆了一段往事出来。

高成林发迹于邻水县。从他老丈人夫妇遭遇车祸身亡之后，他就突然像开了挂一样，迅速从邻水县一个小老板跻身进来了香河市的富豪行列。

高成林走的路线很简单，但很有效。

他第一件事便是经人介绍，接触到了市委书记李启明。

高成林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让李启明主动在不同场合与他称兄道弟。要知道一个市委书记把他当成兄弟，还有他摆不平的事吗？

肖仕明接触到高成林的时候，正是高成林大张旗鼓收购邻水县全部矿产资源时期。

邻水多矿。大大小小的矿场不下三十个。这些矿业，涉及到了有色金属矿，煤矿，以及稀土矿。

过去，矿业大多数掌握在国家手里。但不知什么原因，尽管矿场资源丰富，矿业公司却连年亏损。以至于有几个矿，几乎濒临倒闭。

高成林提出将全县矿业收购，此举遭到了发改委副主任肖仕明的坚决反对。

肖仕明认为，矿产属国有。特别是涉及到一些珍贵矿产的，比如稀土一类的矿产，绝对不能落入资本之手。

作为发改委副主任的肖仕明，说话还是有一定份量的。因为他的反对，致使高成林一统香河矿业江湖的梦不能实现。

高成林亲自登过他家的门。

肖仕明指着房子说道：“当时我只要一松口，香河市最豪华的别墅，就有我一套。”

肖瑶笑道：“爸，你看看你，我们一家现在还住在这样老旧的小区里，原来是你的原因啊。你看看别人，谁家不住别墅啊。”

肖仕明严肃道：“别墅好住，但很可能变成坟墓啊。”

高成林在肖仕明这里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无论他怎么说，肖仕明都坚持反对他收购其他矿业公司。

“但是，资本的力量太强大了。”肖仕明深深叹口气道：“这件事，如果不是李出面，他高成林根本就做不到后来的结果。”

“李启明吗？”

“对。”肖仕明道：“李书记单独找过我谈过话，指出我思想上存在的不足，要求我同意高成林的收购计划。”

“你同意了？”肖瑶紧张地问道。

肖仕明缓缓摇头道：“我可能是香河市唯一一个不同意高成林的收购计划的人。至今也没松口。”

“他现在发达了哦。”肖瑶笑道：“他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吧。富可敌国，又拥有政治身份。现在香河市的大小领导，谁看到他不满脸堆笑啊。就是我们师院的院长，也将他奉为座上宾，还给他授了一个客座教授的荣誉呢。”

杨明接过去话说道：“爸说得对，资本的力量。高成林捐助了我们师院一座图书馆，现在图书馆前，还竖着他的一尊铜像啊。”

刘非凡惊异的问道：“谁给他竖的铜像？”

“我们学校啊。”杨明苦笑着说道：“我可听说，这个高成林连初中都没毕业。”

“这人，你们以后尽量少接触。”肖仕明叮嘱道：“人啊，可以少吃少喝，但一定要睡得着。”

“香河会就是高成林的吧？”刘非凡试探地问了一句。

“什么香河会啊，不就是一个拉帮结派，抱团取暖的民间组织吗？”肖仕明不屑地说道：“很多人以进入为荣，在我看来，这个香河会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肮脏之所。”

刘非凡理解肖仕明的牢骚。他从发改委副主任位子上退休，居然没在临退前往前走半步。他退下来的级别，只是一个副厅级。

本来，像他这种资深的老干部，退下来之前，组织会为他退休后的待遇考虑的，至少应该给一个正厅级退休。但肖副主任却没拿到这个待遇。

刘非凡还想往深处问，在他看到肖仕明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便果断刹住了车。

去杨明老丈人吃了一顿饭，刘非凡感觉自己受益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