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市委常务扩大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

会议的两个议题，一个悬而未决，一个得到大多数常委的支持。

师院土地性质变更议题，将由市委组成调查小组。小组结合进去调查中心人员，展开具体调查。

第二个议题，古汉集团归属的问题，常委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支持市政府与当事人沈露签订的易手协议。古汉集团归属沈露，原集团涉及的全部债务，均由集团承担。

储秀反对没有赢得支持，当即气愤地说道：“你们这种做法，会承担严重后果的。”

储秀说的严重后果，无非就是常委会议推翻了李启明的意见。

会议一散，储秀便第一个起身，摔门离去。

莫书记将刘非凡留了下来，其他与会领导逐一离开。

“非凡啊，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复杂嘛。”莫书记深有忧虑地说道：“未来，你要面对的情况可能还会更复杂。”

刘非凡笑笑道：“莫书记，我早有准备。”

莫书记说道：“你有准备是对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上面可能会给你更多的压力。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这件事可能会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

刘非凡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莫书记话里的意思。香河市委决定支持市政府的协议，就是公开了与李启明之间的矛盾。

李启明的态度再清楚不过，宁愿毁了古汉集团，也不能将古汉集团归还给沈佳秋。

“对了，有个事我想问问你，这个古汉集团归属到了沈老师名下后，她有什么打算？”

刘非凡没加思索地答道：“重振古汉雄风。”

“怎么重振？”

刘非凡小声说道：“燕京有一个人对古汉集团非常感兴趣。他们表示愿意与古汉集团联合在香河市建设一个生物制药工业园区。”

“生物制药工业园？”莫书记沉吟一会道：“这个方案，李副市长在香河时，不就搞过了吗？”

“是搞过，没成功。”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他们心里都明白，李潇就是因为这件事最终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李潇来香河，说不上是一股清流，至少是一阵清风。

他与孟伟有着明显的差异。孟伟老成持重，李潇热情奔放。孟伟虽然先他空降来香河，却不温不火，一直没有任何建树。

李潇一来，大刀阔斧搞改革。比如，提拔刘非凡到团市委书记的任上，就是他力荐的结果。

李潇失意香河，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

他与孟伟不同。孟伟虽然不与地方帮干部拉帮结派，但他能游离在地方帮左右。不得罪，不逢迎。

李潇不同，李潇是公开鲜明地表示与地方势力是势同水火的。他也是第一个当着许广的面，拍桌子的市委领导干部。

与其说李潇是败在他急于求成的事上，倒不如说他是败在地方帮干部的围剿中。

唯一庆幸的是，李潇在政治问题上没有犯错误。而后来居上，一心想破局的孟伟，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选择与李启明副省长对立。

“非凡，我不知道你现在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想为了香河的未来会更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干工作不是靠热情就能达到目的的，还需要更多的智慧与斗争艺术。”

“老李同志在省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你要走稳啊！”

莫书记的话，让刘非凡内心涌起来一丝感动。

他的话里，不无担忧，不无殷切期望。

“你刚才说，燕京有人愿意投资古汉集团。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管古汉集团今后姓什么，只要它还坐落在香河，就会对香河发展产生一定影响。这件事，你还要多费心。有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提。”

刘非凡一听，心里顿时乐了。

“莫书记，我想请你支持一件事，就是将香河原来建设的开发区，无偿提供给古汉集团使用。”

“无偿提供？”莫书记苦笑了一下，“恐怕你这个要求我很难办到啊。香河市过去开发的两个工业区，虽然都没成功，但因为开发而欠下的巨债，谁来负责呢？”

香河两个开发区，一南一北，都是在李启明时代启动的。

建设开发区之前，是考虑到希望承接广粤省淘汰出局的生产制造产业。广粤省是经济最活跃的省份。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原来的业态已经严重局限了地区的升级。

广粤省于是制定了一个新的经济发展模式。将过去一些规模较少，对环境污染程度更大，或者是缺少新技术的小工厂，逐渐要从本省的大环境里淘汰出局。

广粤省容不下他们，他们要生存，要发展，就只能离开广粤省地盘，选择其他地区继续。

香河与广粤省是邻近地区，淘汰下来的产业搬来香河发展，是最好的选择。

李启明就是看准了这个趋势，他才在任上大张旗鼓地建设工业园区，期待广粤省淘汰出局的产业来香河。

可是事与愿违，尽管广粤省的淘汰机制逐步展开了，可来香河发展的企业依旧屈指可数。

这样，投入巨大资金开发的开发区，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外来的企业不进驻，本地的企业又没需求，建设之后的工业园区便只能荒废下来。到现在，两个开发区都是一片衰草萋萋的模样。

刘非凡想要的，就是其中一个开发区。

“无偿提供的可能性不会太大。”莫书记笑笑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借道通行嘛。”

刘非凡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叫“借道通行”，直到莫书记提醒他，“他们可以用很小的代价，搞一个形式来赢得土地的授权啊。”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说道：“这件事我是在沿海某地受到启发的。你听说过沿海发达地区，有用一块钱买一亩土地的事吗？”

刘非凡摇头道：“没听说过。”

“沿海地区有个小镇，叫三相的。在当时全面开发的时期，三相镇因为各种原因，开发工作迟迟得不到发展。后来，有人提议，用一块钱一亩的代价，吸引投资进来。果然，消息一出，投资者蜂拥而至了。”

莫书记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每个投资者都能有这样的优惠政策的。”

莫书记说的这个故事，刘非凡恰巧知道。

他的大学同学当中，就有一个来自三相的。那是刘非凡第一次听到三相这个名字。它比起平梁县，更显得渺小。

三相靠近竺海，而竺海与凹门接壤。

凹门是一座受土地资源严格限制的城市。由于凹门的房价过高，凹门人最愿意的事，就是来大陆这边置业。

三相就是抓住了这个契机，大量开发房地产业。这一块钱一亩的土地，共三千亩。全部给了三相镇一个女副镇长手里。

女副镇长有一个弟弟，是个干包工头的。一块钱一亩的土地，比白捡还容易啊。

于是，他便四处借钱，迅速开发了一期房产。开盘这天，不到一小时，五百套房子便售罄。买房者，几乎都是来自凹门的客人。

从那以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短短三年时间，他一共开发了四期地产。不但赚了盆满钵满，还将自己推上了大型优秀房企的地位。

刘非凡一听莫书记的话，便明白了莫书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