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凡的话说过之后，杨明愣了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你说，调查中心要解散？”

“是的，年底解散。”

“解散？”杨明自言自语道：“解散了，我去哪？”

“你可以回师院继续教你的书。”

“你说得很轻巧啊。”杨明的情绪突然之间就激动了起来。“我已经办理了从师院辞职的手续，你现在让我回去？就算我想回去，他们还会要我吗？”

“是人才，到哪都发光。”刘非凡安慰他道：“杨教授，难道你还担心失业？”

杨明叹口气道：“刘非凡，看来我上了你的当了。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无路可走吗？”

本来，杨明对刘非凡要求他来调查中心工作的事就不太感兴趣。

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师院任教。当老师的人，通常都自视清高，杨明就是典型的一个。大学校园，安静、稳定，做学问的人，对高官厚禄多没太多兴趣，甚至很鄙夷。

杨明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教书匠。

事实上，这些年他还真沉心在教学里，对社会上的所有事，充耳不闻，是一个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是刘非凡给他画了一个大饼，让他感觉不能将青春与抱负扔进机械的教书育人中。

“杨教授，稍安勿躁。”刘非凡压低声道：“这个消息，你现在还需要保密。”

“我不躁？不躁我都要拿着碗上街讨饭了。”杨明气咻咻说道：“调查中心一解散，谁还会要我啊。”

香河调查的人，都是从香河各局委办抽调过来的。他们的编制都留在原单位，一旦解散了，他们回去原单位就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杨明不同，他甚至与刘非凡都不一样。

刘非凡担任调查中心主任时，身上还有一个香河团市委书记的职务。而杨明，是彻底辞去了教职，已经无法回头的人。

杨明的组织人事关系在辞去教职后，一直挂在市人才交流中心。也就是说，他是个没东家的人。

因此，在听到调查中心要解散后，他表现得很激烈，很冲动。

“杨教授，如果你去讨饭，我刘非凡一定陪着你去讨。”刘非凡笑嘻嘻道：“真看不出来，我们杨教授也会有担心失业的一天。像你这样有水平，有能力的人才，到哪不是香饽饽啊。”

“你少来这套。”杨明不满道：“记住，我真有讨饭这一天，你刘非凡不陪我去，你就不是人。”

“必须去。”刘非凡话锋一转道：“香河师院土地案到什么程度了？”

杨明一楞道：“中心都要解散了，你还关心这事干嘛？”

“在未解散之前，必须得有个说法啊。”刘非凡苦笑道：“如果没个说法，今后我们会很被动。”

“是你被动，不是我。”

“你和我，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两只蚂蚱。”刘非凡大笑起来，“杨教授，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恨死了我。”

“你说得没错，老子恨死你了。”杨明不屑地说道：“我杨明是个没出息的人吗？对了，师院土地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香河师院土地案爆发以后，引起了很大震动。就连远在燕北省的周斌，都专程过来为许毅开脱了。

纵观整个案子，许毅是罪魁祸首。整个土地变更的过程，都是许毅在幕后操作。至于牵涉到了哪些人，许毅现在是咬紧牙关，一个都不肯说出来。

许毅很聪明，他将所有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就会让在外面的人，想尽一切办法营救他。毕竟，如果拔出萝卜带出泥，谁都没好处。

许毅这样做，或许有高人指点。事实上，调查中心现在还真拿他没办法。

调查中心性质敏感，它既不具有纪检监委的监察权，也没司法权。调查中心将许毅控制起来，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好在刘非凡为此事请示过乔书记。乔书记嘱咐他，尽快拿到证据，再移交。

许毅或许觉察到了这个尴尬的困境。从被其弟许广送来第一天起，他就几乎没怎么开过口。

许毅只是暂时失去自由，生活并没受到任何影响。

人家到底是有钱人，每天好吃好喝的，都有专人送来。调查中心碍于许广副书记的面子，并没将他与其他人一样对待，尽量满足了他的吃喝需求。

许毅也没羁押到特别的场所。而是由他出资，专门在宾馆开了房。

每天傍晚，他还享受由调查中心两人陪同，在规定的区域散步的特权。

刘非凡试探着问道：“什么关键地方？”

杨明道：“目前，外围证据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有证据证明，许毅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有关方面的批复，从而拿到土地，转手卖给了房地产商，牟取暴利。”

“这个特殊渠道，主要是指......”

“这里面就很复杂了。”杨明叹口气道：“它不仅仅局限在香河，而是牵涉到了省里，甚至可能更高。”

刘非凡颔首道：“这是正常的。香河市还没有人可以操纵这样的事。”

“你说，许毅他到底图的什么啊？他那么多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杨明感叹道：“这有钱人的世界，我们是真不懂。”

刘非凡笑道：“他赚的这些钱，有多少是合规合法赚来的啊？还不是老百姓的血汗，政府的利益。”

“对了，前段时间，外界有传言说，许毅这个案子，将会以罚一笔巨款了结。也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刘非凡好奇地问道：“你是从哪听到这样的传言的？”

“我们整个调查中心都知道啊。”杨明苦笑着说道：“我感觉，这是有人故意放风，所以没认真。”

“杨教授，你说，如果真采用这个办法，合不合适？”

“合适个屁！”杨明骂道：“如果钱可以洗刷罪责，还要法律何用？如果资本可以为所欲为，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资本不可怕，可怕的是权力与资本交媾啊！”刘非凡缓缓说道：“兄弟，我们可能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杨明深深看他一眼，突然问道：“你说，小赵突然回去燕京，是不是与许毅案有关？”

刘非凡一楞，狐疑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杨明摇摇头道：“我倒没发现什么。不过，小赵这时候回去，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人家是职责所在，另有任用。”刘非凡没忍住，将赵燕的去向露了一个底出来。

“升官了？”杨明嘿嘿笑道：“小赵这姑娘，是干事的人。”

刘非凡突然起身道：“我们现在去会会许毅吧。”

杨明点头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