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乔青那边没有丝毫动静。他说的高层领导召见的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刘非凡起初还能耐心等待，三天没有动静，他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燕京时，乔青那边的消息终于来了。领导定下了当晚见他的时间。

乔青显得比他还激动，一再叮咛，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乱说。

刘非凡哭笑不得，他实在不知道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

一直到晚上八点，刘非凡的电话再次响起。来电通知他，十分钟后，有一辆黑色的小车会来他住的宾馆接他。并将车牌号码告诉了他。

刘非凡一刻都不敢怠慢，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

去见领导，仪表一定不能马虎。

下楼没等多久，一辆电话里说的黑色小车悄无声息在他面前停下。司机下来问了他一声，“是刘非凡同志吗？”

刘非凡赶紧答道：“是我。”

“上车吧。”司机给他打开了车门。

车里没有其他人，车子载着他，汇入到大街上的车河里。

路上足足走了半小时。当车子停下来后，司机回过头告诉他说到了的时候，刘非凡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就在他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时，突然出现一个人，朝着他小跑了几步过来。

“是刘非凡同志？”

“我是。”

“你好，请随我来。”

他在前面领路，刘非凡紧跟在他身后，穿过哨兵后，迎面一堵高大的影壁。绕过影壁，赫然开朗，居然是一座宽敞的小院。

在燕京，这样的小院已经不多见。据说，随便一套四合院，就能值一两个亿。住在这种院子里的人，非富即贵。

刘非凡事先已经知道是领导召见，因此并未多想。

只是乔老师不能陪同他一道过来，让他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首长在见客，你稍等片刻。”迎接他的年轻人热情地招呼他道：“请喝茶。”

坐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子里，刘非凡的屁股都不敢完全坐实。他微微欠着身子，只坐着半边屁股。

年轻人很随意地问道：“非凡同志，你一直在几层工作吗？”

刘非凡如实答道：“是。我担任过乡镇副镇长，也担任过团市委书记。”

“老乔对你的评价很高啊。”年轻人笑笑说道：“这段时间，老乔经常在首长面前提起你。”他沉吟一下，说道：“对了，首长今天只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你有什么想说的，尽量在规定的时间里说。”

刘非凡小声问道：“是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

年轻人一笑，道：“当然，首长很开明。没有顾忌的。但是，你必须是说实话。不要编造花里胡哨的语言。”

刘非凡嗯了一声。他不自觉地正襟危坐起来。他在心里盘算，十五分钟的时间，他该说些什么？

没一会，有人进来通报，首长等在办公室里了。

刘非凡的心又开始猛烈跳起来，他感觉就像踩在一堆棉花上，脚下轻飘飘的找不到实处。

屋里，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面很洁净，几乎没摆放什么东西。

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神态慈祥的老人。

看见刘非凡被带进来，他面带微笑地说道：“等了几天，急了吧？”

刘非凡没料到首长会如此的和颜悦色，他赶紧说道：“没有急。”

“不急就好嘛。”首长摆摆手道：“你先坐，不要紧张。来我这里，就像回家一样嘛，刘非凡同志，能放松吗？”

“能。”刘非凡小声说道：“我完全可以放松。”

话虽这样说，此时的他，却感觉喉咙干涩，浑身肌肉发紧。

他在进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首长。这位首长他经常能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他。比起电视里的他，现实的首长要显得随和得多。

“听说你在燕京读过的大学？怎么没在燕京留下来啊？”首长问得很随意，他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可能是我还不够努力。”刘非凡解释道：“燕京人才济济，藏龙卧虎，我可能排不上号。”

“你就不要谦虚了。我听说，是你主动放弃在燕京工作的机会的。”首长颔首道：“主动要求去基层锻炼，你的做法值得肯定嘛。”

刘非凡心里想，自己当初哪有这么高的目标？如果不是陈太平书记许诺说，只要他回平梁，就会给他一个广阔舞台的话，他怎么会放弃在燕京部委工作的机会，去到平梁？

因为这件事，他还曾与陈太平书记开玩笑说，他挖了一个坑，让他往里跳了。

几句话过后，刘非凡感觉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他心里开始有些急了，时间过去一半，似乎还没进入正题。

乔老师特意交代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往外吐。

刘非凡暗自着急，而首长却显得云淡风轻。

“这份调查报告是你写的？”首长突然将一份材料举了起来，晃晃道：“你现在可以解释解释，你写这份报告，有什么诉求没有？”

刘非凡只看一眼材料，就知道确实是他递交给团系统的调查材料。

在进京述职之前，香河调查中心已经将全部的调查工作内容汇总在一起了。刘非凡没让其他人动手，自己亲自花了整整两个晚上，才将浩若烟海的材料整理成文。

调查报告在他进京前一个星期，已经到了燕京团系统核心领导手里。

首长手里的这份报告，显然来自乔老师。

“你很有眼光。”首长表扬他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按照你报告里的内容，来实现你报告里的诉求，成功率有多大？”

刘非凡愣了一下，他迟疑着问道：“首长，是医疗、教育、还是养老？”

“这些问题其实都是一个问题。”首长笑笑道：“分开来说，就会有顾此失彼的可能。”

刘非凡心里后悔极了。与领导说话，千万不可使用疑问句。而他，刚才就用了一个疑问句。

“现在，关于这些方面的争论很大，很难达成统一。”首长严肃说道：“主要在于我们的国家实在太大了。我们没有试错的成本啊。”

刘非凡心里一急，嘀咕着说道：“如果不试，根本就没有改正错误的机会。”

首长哦了一声，兴趣盎然地看着他说道：“非凡同志，如果我给你一个县做试点，你敢答应吗？不过，我有话说在前头，如果出错了，责任完全由你个人承担。”

刘非凡的心蹦蹦猛跳，他一咬牙说道：“我敢。”

“好嘛！”首长高兴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敢想敢干的年轻人。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样做，会有很大风险。”

“我愿意承担一切风险。”刘非凡神情庄严说道：“我认为，当今的形势下，如果我们解决了医疗、教育、养老的问题，我们的社会经济将会出现一个重大转折。至少，消费会快速增加。消费促进生产，生产又反过来促进消费，最终会形成一个良性经济社会。”

“你是意思，如果群众都不再为医疗教育养老发愁的时候，会让他们的消费观得到一个彻底的改变？”

“我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