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刘非凡便直飞香河。

邓飞看着匆匆赶来的刘非凡，没好气地说道：“我来香河，你跑燕京。是不是得到我要来的消息啊？”

刘非凡连忙解释道：“邓书记，我是真不知道您要来香河。”

“知道我来香河是为什么吗？”邓飞面容严肃，口气严厉。

“知道，您是为代言费的事来的。”

邓飞点头道：“好。既然你明白，你就把事情说清楚吧。”

刘非凡也不含糊，开口便承认，自己确实拿了古汉集团的代言费一个亿。但是，这笔钱不归他私人所有，而是全部进入市财政专户，俄日即将到来的三免政策落地，留下一个保障。

听完刘非凡的汇报，邓飞高兴说道：“我就知道，你刘非凡现在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你这拿人家企业代言费的事，做得也不妥。”

邓飞建议，刘非凡将代言费退回古汉集团，以消悠悠之口。

刘非凡态度坚决摇头道：“退回去不可能。邓书记，我如果退回去了，正好被人怀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况，我拿了人家的钱，肯定要给人家干事。”

“你首先应该知道，自己是公务人员，又是公众人物。”邓飞提醒他道：“你这样做，合不合适？自己想清楚。”

刘非凡苦笑道：“我想得很清楚。我这就是市场行为。古汉集团不傻，他们会无端拿出一个亿给人吗？他们付出的同时，索求会更多。”

“你知道索求更多，还要继续拿着不退？”

“只要合理合法的要求，我都会想办法满足企业需要。我付出劳动，获取报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退不退回去代言费的问题上，刘非凡与邓飞的意见出现了分歧。

看到刘非凡执迷不悟，坚决不肯退钱，邓飞终于没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低吼道：“你会有大麻烦的，不知道吗？”

刘非凡固执道：“所有的麻烦，我都原因面对。”

邓飞冷哼一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试点的负责人。如果你出事了，试点工作还要怎么进行？我也不瞒你，来之前，有关领导就你这个事，有过专门的指示。上面希望你主动退钱。”

话说到这个地步，刘非凡已经不好再坚持下去。

但是，在退代言费的问题上，他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表态。

从邓飞办公室谈完话出来，刘非凡正准备回市政府去。突然，黄梅冒了出来。

她朝刘非凡使眼色，示意他进去她的房间。

黄梅现在跟着邓飞书记，南征北战，她已经从一个稚嫩的姑娘，转变成了一个干练成熟的纪检干部。

“师父，我刚才听到你与邓书记吵了起来了？”黄梅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啊？”

刘非凡叹口气道：“邓书记逼我退钱。”

“邓书记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能听他一句劝告呢？”黄梅忧心忡忡道：“师父，有个情况我要向你说说，现在举报你的人，不在少数。”

“我不怕举报。”

黄梅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怕举报。因为你身正不怕影斜呀。但是，有些事，还是要讲究一下策略。比如邓书记希望你退款，其实就是不希望看到你有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刘非凡深深叹息着道：“现在要想干一件事，怎么就那么难呢？”

黄梅捂着嘴笑，低声道：“师父，你也算得上是老干部了。但是我觉得你呀，好像从来就没当过干部一样。现在啊，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自生自灭。我看你啊，就属于自生自灭的一类。”

刘非凡咦了一声，惊异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黄梅压低声道：“现在的人啊，谁不抱团？你独树一帜，只会越来越孤独。”

刘非凡当然明白黄梅话里的意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桌子上的笔筒，长叹一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其实不用黄梅提醒，刘非凡焉能不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困境呢？

香河搞免费医疗试点工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现在就是活在显微镜之下，任何一个鸡皮蒜毛的小事，都可能被别有用心地放大成为一座山一样的大问题。

他清晰地明白，推行免费医疗制度，社会上必然会出现两种极端的思想。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是亟待政策落地的。而生活在体制内的人，是最不希望推行这样的政策的。

尽管政策的推行不会影响到体制内的人的实际，但是，他们会因为觉得失去了特权而感到失落。

他们的优越感在免费医疗政策面前将一文不值。

更重要的是，一旦实施了新政策，将会直接颠覆整个医疗行业。会触动不少人的实际利益。会让医疗行业的腐败大白于天下。也会让老百姓看明白究竟是谁在阻扰这样的政策落地。

在刘非凡接任任务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或许会成为一个殉道者。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毫无退路。他必须勇往直前。

当然，他坚定地相信，自己背后有更强大的支持力量。

这个力量就是民意。民意不可违！

燕京关于刘非凡代言费的调查已经得出了结论。刘非凡没有利用职权，收受企业的好处费。

说白了，他的清白的。

邓飞书记也没再强逼着刘非凡把代言费原路退回去。他只是暗暗替刘非凡担心，担心他会因为代言费的问题摔一个大跟头。

调查组要回京复命，刘非凡特意抽出时间来送别邓飞他们一行人。

站在机场的入口，邓飞书记遥望着碧蓝的天空说道：“非凡啊，路要走稳。你要记住，这只是试点工作，没有谁逼你一定要成功。”

邓飞书记的话，深藏其他含义。

他就差直接说出来了，不要为了达到理想的目标，把自己赔进去。

现在的情况是，支持的和反对的，都在关注着刘非凡的一举一动。有人盼他改变历史，有人恨他动了自己利益。

他面临的，要么是阳光大道，要么就是万丈深渊。

看到飞机起飞后，刘非凡对身边的文教说道：“老文，你觉得我做对了吗？”

文教呵呵笑道：“刘市长，你这个问题把我难倒了。不过，我相信你是对的。能不能成功，我不敢说。”

“如果失败了，我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刘非凡怅然道：“这或许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失去这次机会，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他没有说明是自己的路难走，还是免费医疗的路难走。或许，他本身说的就是一语双关的话。

“对了，你安排一下，我现在要见市卫生局原副局长陈伟。”刘非凡对秘书说道：“还有，注意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