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在香河的调查工作已经进行了一个星期。看架势，远远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刘非凡客气地问李启明，“李省长，调查组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支持的吗？”

李启明摆摆手道：“不用。”

谈话进行了半个小时，始终没有提及刘芳菲被扣押这件事上。

刘非凡便有些坐不住了，试探地问道：“领导，《财富》杂志的刘芳菲......”

李启明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个事啊，我正想与你说说。这个刘芳菲，在思想上有相当大的问题。调查组决定，暂且留置她在调查组配合调查。这个人思想偏激，有可能做出偏激行为啊。这也是对她个人的负责。”

刘非凡讪讪笑道：“不至于吧。据我了解，刘芳菲思想上可能存在超前意识。但不至于会偏激得做出傻事出来。”

李启明笑了笑道：“个人看法不一样，可以理解。”

两期《财富》，就像两枚重磅炸弹一样，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香河因为试点工作，成为了焦点。这次，因为两篇深度报道，再次成为焦点，一夜之间，香河的名字家喻户晓。

“非凡同志啊，燕京在香河搞试点工作，是为了今后更好地施政。这是一个主要的方向。我们可不能误解燕京的意思。”李启明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有些同志，把燕京的意思误解为改变社会体制。这是非常严重的思想错误。”

“试点工作能否取得成功，能否推广，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嘛。”李启明道：“《财富》这个杂志，背离了我们宣传的初衷啊。这么说吧，凡是质疑体制性质的，都属于严重的政治错误。”

刘非凡一听，便听出来了李启明话里的意思。这不是要上纲上线，要将刘芳菲置于死地吗？

“她还年轻。”刘非凡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来这样一句话，“有些问题，她的想法可能超前了一些。如果我们给予她适当的开导与教育，我相信她会扭转过来思想的。”

“以后再说吧。”李启明道：“你来了最好。我也准备通知你了。经研究决定，调查工作暂且告一段落了。明天调查组就撤回去了。”

“你们要走了？”刘非凡吃了一惊道：“那么急吗？”

“工作做完了，我们当然要走了。”李启明哈哈大笑道：“难道你们香河要养着我们这帮人啊。”

“养不起啊。你们都是领导。”刘非凡嘿嘿笑道：“香河小地方，有什么能力让各位领导垂青啊。”

“非凡同志，《财富》杂志社我们没有做出查封的决定，不等于它还可以继续运转。这个事，就交给你去办了。你一定要尽量缩小社会影响。如有必要，我建议由你们市政府接手杂志社的工作。争取平稳过渡。”

刘非凡苦笑道：“市政府还没有做好接手杂志社的准备。我们也不想接手杂志社。《财富》杂志本身就是一个民办的传媒，我看啊，政府的归政府，社会的归社会，互不相干还是比较合适的。领导，我个人认为，我们政府不要怕批评。我认为社会的批评更能促进我们改变工作作风。”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李启明道：“但是，你要明白，舆论工具必须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才对。”

谈话进行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李启明突然说道：“我个人对香河还是很有感情的啊。说句真心话，我不希望香河有任何问题。香河能发展到今天，与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遗憾的是，我们有些人还是没走稳啊。就拿许广来说，他是一个立场坚定的同志，对香河的政法工作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的。”

刘非凡心里一动，他强烈地感觉到，话题马上就要进入深水区了。

果然，李启明在怀念一段香河曾经的岁月后，感叹不已地说道：“非凡同志啊，燕京把香河交给你，是希望你能带领香河走上一条富强、民主的大道上去。但是，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前人的贡献。”

刘非凡道：“请领导放心。所有对香河有过贡献的人，都将成为香河的功臣。历史不会忘记他们，香河不会忘记他们。”

“我听说，许广有个胞兄，叫许毅的，现在因为许广的问题被关押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启明的眼光咄咄逼人地看着刘非凡，脸上荡漾着一丝不可捉磨的微笑。

“他的问题，应该是属于司法问题了。行政不能干预司法办案啊。”

“司法也在行政的领导之下。”李启明似笑非笑道：“我们不是西方社会。我们的司法，必须建立在统一的领导之下。必要的时候，该干涉的，还是要勇于干涉。司法也不能一手遮天嘛。”

李启明的这番言论，让刘非凡突然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他难道不清楚，法律是维持社会最基本的准则吗？一个能将基本准则视若无物的人，他还有底线吗？

法律也是人类社会最后的一个保护屏障，突破这道屏障，社会必将陷入混乱不堪中。

李启明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他想用行政的力量去干预司法的结果。

“对了，我还有个事，请非凡同志转告一下遵义同志，香河的问题，省委是有看法的。非凡同志啊，你是燕京下来的，但是，香河还是中部省的一个地级市嘛。”

李启明的话，明显流露出来他对香河工作的不满。

调查组在香河一个星期，莫遵义一次都没露面。这是一个很异常的现象，换了任何一个地区，都不可能出现地方一把手拒绝与省里下来的调查组见面。

“刚才我说的，仅仅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和看法。故人情深啊，请非凡同志理解。”李启明笑笑道：“见笑了啊。”

李启明尽管没有明说让刘非凡去做什么，但言语之间，已经流露出来希望他出面干预许毅案的意思。

许毅案开庭在即，一旦开庭，事情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启明难道是希望庭不开了？

刘非凡没有犹豫，干脆挑明了说道：“领导，你是不是希望许毅免于起诉？”

李启明摇着头道：“我没有这样的要求。听说这个许毅是外国籍了，现在国外有人在关注他。我是想啊，我们的国际形象还是要维护好的嘛。”

“当然，这与刘芳菲的情况是一样的嘛。”李启明笑笑道：“只不过一个说了话，一个做了事。”

“如果许毅能免于起诉，能不能换刘芳菲的自由？”

刘非凡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了。李启明已经把话说到位了。如果他还接不住他的话，调查组一旦离开香河，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启明警惕地看着刘非凡问道。

刘非凡讪笑道：“说实话吧，领导，我不希望刘芳菲有事。”

李启明深深看他一眼道：“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