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行:姐姐不好惹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4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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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何处相思雪满头
在江湖中,武林门派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八卦,比如什么门派之间的恩怨纷争,哪个门派的高手更厉害、爱恨情仇等等。
近段时间,清音阁与画天峰的恩怨成了江湖谈资。
清间阁原定的宗门大会因为战乱一拖再拖,十大宗门现在已经七零八落,有的投靠祁王,有的举杆起义,能凑到一起的也没几人,如此,江南瑶便也不再提宗门大会的事。
不知那江南瑶是不是因此而闲出病来,总隔三差五的寻上画天峰,找路星辞麻烦。
清音阁与画天峰在十几年前因林初坠崖而结怨,这些年来虽有过几次摩擦,但也没有到两位宗主动手的地步。
路星辞一向喜于钻研医术,武功便也就平平无奇,这也是自上代画天峰林宗主去逝后,画天峰一直被排除在十大宗门外的原因,他之所以还被各派弟子尊称一声路宗主,也只是因为他那卓绝的医术。
路星辞武功一般,但轻功不错尚能跑路,若是单论剑法拳脚,自然不是江南瑶的对手,对上江南瑶也只有挨打的份。
本是画天峰与清音阁两家的陈年旧怨,不料云涧谷左云也掺和了进来。
要说这云涧谷左宗主与画天峰路宗主的关系,众所周知,两人曾经是夫妻,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
既然是曾经,那也说明两人早已分道扬镳。
即便如此,在左云的认知里,她虽与路星辞再无夫妻缘,但路星辞这个人只有她能揍得,别人,不行。
霸道的女人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可言。
要问江湖中哪个女人最霸道,都不禁要提一句‘黑龙雪衫,悍左云’。
“师父,师娘和江宗主又打起来了。”有弟子来报。
路星辞一张神情寡淡的脸,望着远处的山脉,如墨的乌发被一支乌木簪松松挽起,眼中的冷淡,犹如这高山上的寒雪,冰冷得不近人情。
路星辞沉默了太久,若不是他一直睁着眼,林焕都以为他要睡着了。
“师父,您不去管管吗?”林焕看了他一会,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路星辞面上凝着一片幽潭静水,仿佛都不过无关紧要的事和人,他顺手捞过炉上酒壶,倒出一盏烫好的酒液,浅抿了一口,终于开口了:“都是被一个情字困住的人,谁能管得住?”
林焕翻了翻眼珠子说道:“您难道不是因为怕挨揍吗……哎呀呀……师父您怎么就会打徒弟……”
“……阿焕,你越大越不可爱了。”
教训完徒弟,路星辞一甩袖子出了门,他走得急快,险些撞上端药回来的千寒。
千寒连忙一旋身,护住了手中的药碗。
“师父是要下山吗?”
路星辞盯着她发髻上的梅花枝发簪,那是一个刚折的新枝,经过手工削制而成,刀工略显粗糙,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这发簪算不得精致,但戴在少女头上,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半晌,答非所问的说道:“记得采些回来做梅花糕。”
少女脸微红,连忙取下头上的梅花枝,低头道:“弟子知道。”
路星辞踏着厚厚积雪,刚行出山门,却忽听闻一阵箫声,云卷云舒,吹落苍穹碎星,拂开梅花枝条,丝丝缕缕缭绕不绝。
一刹那翻山覆海,潮起潮落,一瞬间坠入银河静静流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仿佛忘川绕过人世,最终归于奈何。
路星辞微颔首,循声而去,便见梅林处立着一身白衣的墨见尘,正背对着他手按竹箫,他似乎在这里立了许久,身上落满积雪,乌发也被染得雪白,仿佛梅林中一截孤独的断木,任凭岁月风雪从头顶吹过,坚定的等待着雪融后再抽出新枝。
路星辞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吹完这曲,曲终之后,墨见尘转过身,一脸平静。
光看他背影,像个年过百岁的老人,而面容却是少年气的俊冷模样,面若冠玉,眉若寒山,皓齿星目。
一个多月以前,匆匆一眼,尽显病态和死气,却不想这人恢复后竟是如此风华容貌,举手投足间轻松随意,仿佛把万丈红尘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岁月静好如画卷一般。
然而,也只是如画卷一般。
墨见尘看了眼眉目儒雅气度清寒的男子,“在下墨见尘,打扰了。”他的声音平静无起伏,说话间,他将竹箫悬回腰间,与幻星剑挂在一起。
路星辞的目光在幻星剑上打了个转,浅淡的眸子略淡了几分。
“剑不错。”他说道。
对于路星辞这人,墨见尘一直看不透彻,这个人就像是对世间没有半分念想的避世仙人。也或许是因为路星辞一生见过了太多活人死人,他的一双手就像判官笔和生死簿,翻过了无数生老病死,所以,才能做到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看淡一切。
但这样一个人,江南瑶在十三年前却在九幽宫买下他的命,江南瑶虽为人和气,城府深心眼多,但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要人性命,何况这个人还是林初的师兄。
墨见尘查看了九幽宫历年的卷宗,那些卷宗里记录的都是九幽宫每一个刺杀目标,和每一笔交易明细。然而在路星辞的记录上,只有买主江南瑶的名字,并无任何有关钱财的交易。
那么路星辞当年是以何物与老宫主达成这笔交易的呢?
江南瑶想杀路星辞,却并不打算自己动手,而是选择九幽宫,他在顾忌什么?
那么他想杀路星辞,究竟是路星辞手中有他的把柄?还是路星辞本身就是威胁?
他本不是爱管他人闲事的人,只是这两人都与林初有着莫大的关系,总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二。
墨见尘收敛目光,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路星辞的这一句赞叹,然后抬步向路星辞走来,却未停留,仿佛只是无意中邂逅的路人,转眼就与他擦肩而过。
“等等。”路星辞出言留步。
墨见尘侧过头:“有事?”
“冒昧问一句,墨宫主来此只是为了吹箫?”路星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如凉玉般冷淡。
“路宗主以为在下来做什么?”
路星辞看着他,嘴巴开合,一字一顿道:“拜、祭、亡、人。”
眼中神光悄然闪过,墨见尘面色白了几许,袖子里的手慢慢收紧。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直到路星辞叹道:“墨宫主心有郁结,悲郁最是伤身,还请释怀一些。”
墨见尘的指节已经捏得发白,他的面色更苍白:“在下想问问,路宗主口中的亡人为何人?与在下有何故?”
路星辞眯了眯眼睛,说道:“宫主当真是冷情之人。”
墨见尘目光深邃如包容万物的夜空,他摇头道,“路宗主说错,在下并非冷情,只是心眼小,只够装一人,路宗主口中所说的亡人又非我心中之人,我何必要拜祭。”
“哦?”路星辞看着他,“不知宫主心中之人是什么样的人?”
墨见尘碰了碰手腕上的红绳,缓缓说道:“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做不到的事,绝不会妄言,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来对现诺言,我等着,多久都会等。”
路星辞眼皮一掀,“一诺千钧,这句话说得容易,有时候却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墨见尘道:“在下不是君子,但言出必行。”
“耽于旧人,难得向前,如此踌躇实在不该。”
“多谢赠言。”
言尽于此,两人也不再多谈。
霜雪般的人影消失在眼前,路星辞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