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子，浑无名也没有听到动静。

他想，小瘦猴说不定有什么秘密通道，早就离开了。

浑无名像个普通人一样，静静地仰躺在石台上，枕着一块卵石，看着房顶破洞漏下的月华，思绪万千。

自己的女儿，也该像小瘦猴那么大了吧？

听小马哥的意思，这个小瘦猴是个男孩子，似乎还很会打架。

正胡思乱想，一股烧鸡香味直扑鼻孔，原来是小瘦猴提着一只烤鸡，惴惴地坐在门槛上，撕下一只鸡腿，却并没有动口。

“你不是老马哥？”

“你能够看见我？”浑无名坐起身。

他认为，外面有月光，自己处在暗处，小瘦猴应该看不见自己才是。刚才自己屏气敛神，一群小孩都没发现自己。

“你一个大活人，上面漏下月光，怎么看不见！”小瘦猴指指屋顶的破洞。

“你吃过了吗？”小瘦猴举举烧鸡。

“你想分给我吃？你自己都不够吧？对了，你哪来银两买烤鸡啊？”浑无名知道，凡俗世界，通用货币是金银。

“没有银两，我自己不能抓山鸡烤吗？那边树林里，山鸡可多了！”

小孩抓山鸡烧烤，浑无名小时候也做过，没啥奇怪。但这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一气呵成，浑无名还是略略有些吃惊。

“你从哪里出去的？没见你从破洞里下来呀？”

“后面有棵大树。”小瘦猴似乎不愿意纠缠这个话题，“喂，你吃不吃？不吃就没有了！”

浑无名觉得不能辜负小瘦猴的美意，走过去坐在门槛上。“给我一块翅膀就好。我明天跟着你去打山鸡。”

小瘦猴撕下一块翅膀递给浑无名，自己也开始啃鸡腿，边啃边含混不清地说：“别跟着我，我明天就要换地方了。”

“这里不很好吗？”

“你没看见吗？小马哥找来东城老大，今天没找到我，明天准还来。这东城，混不下去了！”

“东城老大很厉害吗？”

“这东城，好像都归他管。”小瘦猴狼吞虎咽，很快就吃了半只，看见浑无名只吃了一口，“不好吃吗？”

“好吃好吃！”浑无名赶紧啃一口。很多年没吃过东西了，但没有盐味，的确没什么味道。

“还要吗？”

“你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得吃饱。对了，你来这里多久了？”

“四五天了吧。”

“以前在哪里？”

“北城、南城都去过，也没找到什么好地方。”

“你要是喜欢这里，怎么不加入小马哥他们？”

“加入他们？”小瘦猴抬起头，两只眼睛晶亮，“他们去乞讨，我可不去！我又不是乞儿！”

觉得说漏了嘴，小瘦猴马上补了一句：“我自己去打山鸡，为什么要去乞讨？”

“你们，都无家可归吗？”浑无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瘦猴一怔，很快恢复正常，将啃光的骨架往庙外一甩，用沾满油污的小手胡乱抹抹嘴：“我们，四海为家！你去睡吧，草窝，让给你了！”

站起来，几个跳跃，猴子般攀上房梁，仍旧从破洞上屋顶去了。

浑无名回到石台上，挥手布下禁制，像普通人一样，美美地睡上一觉。

天刚放亮，浑无名就被远处的喧闹声惊醒。

不一会，一群小孩来到土地祠外，仍然是昨天的小马哥几人，但不见东城老大。

“小瘦猴，你起来没？”小马哥并不敢进来，只在外面喊。

“我跟东城老大说好了，今后，你就在这里，我们一起住好了！”

没听见回答，小马哥又道：“你不愿上街干活就别去，你帮我们守住这里，别让其他人来抢占就行，好不好？”

浑无名一看，小瘦猴不在，闪身上了屋顶，也不见人。

一棵大槐树的枝丫伸到屋顶上，难道，小瘦猴就是攀着这枝丫上了槐树，再顺着槐树下地？

如果没有修为傍身，一般小孩，能做到吗？

浑无名放开神识，发现槐树顶上，有一个简易窝棚，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这，才是小瘦猴真正的“家”吧？

但窝棚里没人。浑无名放开神识扫荡一番，整座山，都没发现小瘦猴的气息！

小马哥几人叫了一阵，没有回音，慢慢推开虚掩的半扇门，并没有发现小瘦猴。

“小马哥，莫不是昨天东城老大来，将小瘦猴吓跑了？”

“应该是吧，你们看，这草窝里也是冰冷的，昨晚上肯定没人住过。”

“不管他了！走了就好，这东城庙，又是小马哥的了。”

“唉，其实，小瘦猴不走，也挺好的，我们的人本来就少，战力也不行。”小马哥道。“我们今天去城里干活，顺便找找小瘦猴，就说我们答应他入伙，实在不行，让他来当这东城庙主也行！”

......

浑无名换个一副形容，像普通人一样，继续行走在皇城的大街小巷之间。

阴差阳错的，他往西城而去。

小瘦猴说，他去过北城南城，东城也待不下去了，那只能去西城。

浑无名隐隐希望能遇上小瘦猴。如果遇上，他会告诉小瘦猴，小马哥一行人正在找他，要他回去当东城庙主。

当然，如果他真的觉醒了道心，自己也可以带他进入皇宫，走上修道之途。

大街上，各种各样无人照管的小孩，有乞讨的、也有帮别人干杂活的，也有在街头卖艺杂耍的，也有捡来五彩石子或者采来鲜花售卖的，很多次，浑无名都觉得是小瘦猴，但走过去一看，不是！

浑无名并没有开启修为大范围搜索。一来，他本就是想以凡人身份体验生活、锤炼道心，不想招惹麻烦。二来，他觉得小瘦猴有自己的人生际遇，能再次遇上，那就是两人的缘分；遇不上，那就说明两人无缘。

眼看天边日头偏西，浑无名鬼使神差换了一块精盐，朝一座山上走去。一般山上都有庙宇，他也不想露宿街头。

还没登顶，就闻到山林里飘出一股烤山鸡的香味。

浑无名不禁莞尔，瞬间化身昨日的流浪汉，朝山林深处走去。

一块大石头上，山鸡还没烤好，但却没有人。

浑无名稍稍放开神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并没有作声，只是掏出精盐，捻碎，均匀地撒在烤山鸡上。

闻着越来越浓的烤鸡香味，浑无名不觉食指大动。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的大树上慢慢梭下来，想悄悄离去，但终于没能抵御香味诱惑，一路小跑过来——

“嗨！怎么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