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挨揍的那个，云思默却总觉得他爹脸上透出一种很自豪的感觉，被人打很值得骄傲吗，他不理解，只听他爹继续说道

“阿云很厉害，寺里的人都说他是练武的好苗子，有个武僧出家前是个很厉害的大侠，教了他很多功夫，七岁的姜云，打倒一个普通的地痞流氓都没问题”

赵虎敏锐的察觉到，舅舅对爹爹的称呼变了

“你娘最喜欢跟他玩，还说以后长大了要跟他一起行侠仗义去呢，你娘小时候很顽皮，每次我一教训你娘，她就缠着让你外婆带我们上山去，她偷偷跑去给阿云告状，阿云就在我们下山前揍我一顿，好几次我都是哭着被你外婆领回去的”

回忆是美好的，可也总是残忍的

“前朝皇帝荒淫引得民不聊生，先帝起义，我爹当时就跟着先帝打仗，有一次大军撤离的时候，你娘走丢了”

云卓看着赵虎

“那个时候你娘已经十四了，若是被人抓住，就算是活着回来，名节只怕也保不住，你外公着急，可前线吃紧，他哪里有时间去找女儿，你外婆眼睛都快哭瞎了，我们都以为妹妹没了，后来那场仗赢了，我们的队伍得以短暂的休整，阿云就是这个时候，背着你娘出现了”

其实有时候云卓都在想，若姜云是个男儿该多好

“你娘掉进了山洞里，摔伤了腿，所以才迟迟未归”

他永远忘不了妹妹身上的伤痕和眼底的死寂

云墨是否还是清白之身，没有人知道，因为姜云咬死是在山洞里找到的她

“后来先帝胜了，这个乱世结束了，父亲被封为宁国公，而我，也从一介平民变成了宁国公世子，你的母亲，自然就是国公府尊贵的小姐”

“是不是就是在这个时候，爷爷奶奶给姑姑议亲了”

“是，那时候萧誉他父亲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同国公府身份天差地别，但你外公看他萧家确有诚意，主要是萧誉入了你外公的眼，这桩婚事就这么成了”

赵虎觉得哪里不对

“母亲同镇北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时定亲的时候，她应当很高兴吧”

“高兴，应该吧，反正总比盲婚盲嫁不认识的好”

云卓接着道

“你娘也是嫁过去之后才知道，阿云当时已经和萧誉在一起了，为此还跟萧誉吵了好几次，每次回娘家都把萧家人往死里骂，那萧家老两口原本是想借你娘的手除掉阿云的，后来见这两个人相处的反而很和睦，久而久之便也看你娘不顺眼了”

“父亲，我不明白，即便是没有姜叔叔，萧家的后宅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干什么偏生就盯着姜叔叔不放”

“我也不明白，可能因为姜云是萧誉第一次跟家里反抗想要得到的人吧”

赵虎冷笑一声

“他是觉得萧誉开始渐渐脱离他的掌控了吧”

赵虎对爷爷奶奶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少时每每去请安的时候，非要逼着他扇爹爹巴掌，说如此才有萧家男儿的血气，他不肯，爷爷就说他也被妖精蛊惑了心肠，骂他不识好歹

直到七八岁的时候，他力气大了些，一次奶奶找茬罚跪爹爹，他主动说要揍爹爹，然后一个不小心将旁边的爷爷打下了水，自此之后，那二人再给逼他打过人，也不再强迫他去请安

大概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爷爷奶奶觉得他养不熟了吧

“我只是心疼爹，在萧家受辱这么多年”

赵虎一拳下去，桌子差点都被砸出一个坑来

老夫人回想着当年

“你娘刚嫁到萧家的时候，每次回娘家还会带着姜云，后来似乎是萧誉有些不高兴，姜云便很少再来了”

其实老夫人一直都很疑惑，萧誉究竟喜不喜欢姜云

说喜欢吧，他将人圈禁在宅院里面，既不给人名分，也不肯护着他

说不喜欢，他又不让人走，只要回了家，就呆在梦云阁，后宅除了云墨这个大夫人之外，再没其他人

可要说专房之宠，姜云在萧家十几年，竟是一个孩子都没有，实在是奇怪的很

“这个姜云什么都好，就是生的单纯了些，教人家骗的团团转”

老夫人感慨着，昔年姜云同她夫君比剑的场面她也是见过的，剑法轻盈，衣袂蹁跹，时而缓若游云，时而疾如闪电，每次放水都快放成海了，她那夫君都过不了五十招就得败，若姜云是个男儿，定然也是天下闺秀追捧的对象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整个花园只能听得见风吹树叶的声音，终是云卓打破了这份沉默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

人都已经没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明日京城有灯会，翊儿，来都来了，带着小柏和诺诺去逛逛吧，那孩子看上去是个喜欢热闹的”

“嗯，好”

这些年小柏一直跟他在山上拘着，之前小鹿邀请也是因为他就没来，这次既然来了，赵虎也想带他好好的转一转，看看这里的热闹

姜柏这几日过的那叫一个云里雾里，先是女儿被京城来的贵公子带走了，后来赵虎去追，然后就传信说舅舅想见他，来了之后发现自家夫君突然冒出来一个当大官的舅舅，那云公子变成了表弟，到现在他还没捋清这个关系

“诺诺，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不好看”

舅母送来了很多衣服，姜柏都挑花了眼，小诺诺坐在床上一个劲的指挥

最后姜柏给自己选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衫，给女儿挑了一件蓝白相间的，晚上一家三口出去，姜柏看见京城的灯火热闹开心的不行

赵虎看旁边有卖面具的，直接给三个人买了面具带上，顺便在旁边给小丫头买了个兔子灯

“大虎你看”

姜柏指着路过的酒楼，正是何鹿经营的逸云楼，今日灯会最是热闹，逸云楼趁机推出了新口味的甜点

“乖乖，一盒子糕点卖一两银，队伍都快排到街口了”

这京城百姓的有钱程度让他咂舌，赵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没有进去，两个人换了个街道，却迎面撞上了飞驰而来的骏马

“小心”

赵虎护着姜柏和女儿，转身的时候被马上的缰绳打了一下，面具应声掉落

马上的女子看见他的正脸，一眼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