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是半夜肚子开始疼起来了，尽管慕容轩已经做足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免有些慌乱，御医，京城所有的大夫，还有之前在北朝下令张贴皇榜所召集来的名医现在全部都候在紫宸殿外

“陛下，右相情况不妙”

“保钰儿，保钰儿，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钰儿”

几个太医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陛下，如今这情形，怕是只能保孩子”

年轻的帝王慌乱起来

“你们说什么？”

“这，生产是极耗费体力的一件事情，右相身子虚弱，疼的喊都喊不出来，根本没有力气，微臣已经在他嘴里放了人参片，可也只能暂时给他提着精神”

“没错，若是现在剖腹取子，小皇子定然能安然无恙”

这几位太医在宫里的时间也很长了，按照以往的惯例，遇到此等事情，必然是要舍大保小的

“陛下，请尽早做出决定，不然只怕父子皆亡啊”

“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说”

若是周钰出了什么事情，他和孩子还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

屋子里其他几位大夫面面相觑，意思也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保孩子”

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慕容轩闯进内室

“钰儿，你别说话，养养精神，大夫说你胎相好得很，一会吃点东西，身上有了力气就好了”

“我身体什么情况，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周钰疼的嘴唇都已经发白，额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他躺在慕容轩的身上，右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保孩子，不然你以为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力气了，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为了保住这个孩子，身上被扎了上千个洞，喝的汤药比我前二十年吃的饭都多，这个孩子是我的命，阿轩，你不能......你不能让我失去他”

他从来没有哭的这般卑微过，慕容轩看着他乞求的眼神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钰儿，可你是我的命，我不能失去你”

“你可以的，阿轩，我快...我快撑不住了，求你...求你”

慕容轩看着那张脸，那张刻满了痛苦，卑微，乞求的的脸庞，用尽了一生所有的力气点了头

“剖腹，取子”

他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在颤抖，连扶着周钰的手都在颤抖着

太医让他离开，他不肯，就在旁边一直陪着周钰

他看着刀尖划破他的身体，看着鲜血流出，看着一个健康的生命在他的腹中诞生，他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

“钰儿，别睡，你听，孩子在哭”

宫人将孩子抱了过来，小家伙啼哭声非常的响亮，几近晕死过去的周钰突然醒了过来，他挣扎着睁开眼睛

“钰儿，你看，好结实的小哥儿”

“还好，他像你，他们都说，孩子像父亲，在家里往往会过的好一点”

周钰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钰儿，别睡”

慕容轩朝旁边的人呵斥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还不给他缝合伤口”

一旁的太医跪了一地，向来剖腹取子只管孩子就好了，这大人明显已经撑不住了，这伤口也没有缝合的必要了，但是慕容轩威压之下，几个太医还是让下人寻了针线过来

“你们到底懂不懂医术，怎能如此随意的用普通针线缝合，钰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诛你们九族”

“陛下，向来剖腹取子都是为了保住孩子，这大人都是...都是归天之后，用针线将伤口缝合住，留个全尸即可，这，从来没有完整缝合过的先例呀”

“没有就不会将你们的医术精进一下吗？”

马梦华直接踹开寝殿的大门

还好，还好赶上了

“阿礼，快，立刻煮药，还有，谁给我端一盆烈酒过来，再弄个烧得火红的碳炉子”

一旁的太监见状赶紧将他说的东西都拿了上来，甚至直接端来了煮药的药炉放在殿外，苏礼将包裹里的药全部都倒到药罐子里去开始煮

“陛下，现在用麻药已经来不及了，摁住他，别让他乱动”

他这几个月到处搜罗了东西做实验，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啊！”

周钰疼的厉害，挣扎中有个机灵的宫女立马上前死死摁住他的双腿不让他动弹

“周钰，药呢，师父说给了你保命的药，放哪里了”

也不知道是周钰疼的已经没了神志，还是他不愿意吐露，总之问了半天，都没说出那药在哪

“钰儿，钰儿”

慕容轩一听有救命的药，脑子飞速的运转着

“来人，把钰儿回宫时还有回宫后的衣服鞋袜，任何他碰过的东西都拿过来，一个都不许落”

这么珍贵的东西，就算周钰不想用在自己的身上，也绝对不会轻易的就丢掉，一定还在他身上，一定就在这皇宫里面

“书，我的书”

周钰开口，慕容轩立刻反应过来，让人去书房将他那本《治明法论》拿了过来

“没有，不在这里面”

那书再厚，也不像是能藏着药的

“阿轩”

“我在”

“我写完了，我去了许多地方，探访了许多民情，终于写完了”

他手上沾了些血，印到书上极为醒目，看得慕容轩痛心不已

“留给你的，做不了一个好夫君，可你能做个好皇帝，不要让北朝百姓像我一样，无家可归，无人可依”

已经疼到麻木了，麻木到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大哥说，生而为人....皆平等，想活着...没有错”

周钰枕在他的膝上，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可他却在笑

“阿轩”

他抬起手想摸摸他，慕容轩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药扔了....我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钰儿，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我爱你，我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今生今世，哪怕是下辈子，我也只爱你一个人”

“可我现在………后悔了，阿轩，将来…一定要娶…娶个贤德的……皇后，我们…我们的耀儿，我只求……他平安，将来……做个闲散……王爷，一世……逍遥，这一世……我们…没有…得到的，我希望……他都能……得到”

他死死盯着慕容轩的眉眼，似乎是想要将他的容颜刻在自己的心里

“可是....我还是想....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