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叶长青说道：“盛公，其实我想说的是关于汉冶萍公司的事情，几个月前我出国途中给宋汉彰发过电报，让他跟您商谈收购汉冶萍公司股份的事情，但您给拒绝了！”

盛杏孙叹息着点头道：“是的，汉冶萍公司已经全部抵押给日本人，贷款了1500万，其中900万偿还旧债，剩下600万用于兴建大冶铁厂！”

“当初之所以考虑在大冶兴建铁厂就是考虑到就近煤矿和铁矿，原材料无需长途运输，可以节约很多成本和时间！”

叶长青点头说道：“盛公的想法我明白，可是您找日本人合作，我认为这步棋走错了！“

盛杏孙苦笑着说：“叶总督可能还不太了解实际情况，我不跟日本人合作，又能跟谁合作呢？最初汉冶萍公司为了发展只能借款，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美国人都想把钱借给我，向哪一家借钱又有什么区别？英法德美比日本人更贪婪，索要的利息更高！”

“后来护路运动爆发，朝廷要处置我，我只能逃去日本，孙纹后来在南京邀请我回国继续主持汉冶萍公司的事宜，但汉冶萍经过一系列的战争和动乱，经营上又出了问题，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考虑，只能再借款兴建大冶铁厂，以就近取用煤炭和铁矿石炼铁！”

“这个时候我若是向其他列强借款，日本人肯定不同意啊，所以只能再向日本人借款！”

叶长青说道：“英法德美的确是贪婪，但是他们只是想赚钱，可日本人不一样，他们不想赚钱，只想控制汉冶萍，阻止我们中国的钢铁工业的发展，因为他们很清楚，如果让我们发展起来就是对他们这个邻居的最大威胁！”

“盛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道不明白远交近攻的道理吗？日本人如果要在全世界范围内找一个敌人的话，那么我们中国和俄国就是他们的敌人，最要重要的原因就是距离近，他们就是想与英法德美为敌也够不着！”

“盛公想借日本的钱发展汉冶萍，但日本人是一国之力来跟您博弈，您只是单打独斗，您又如何能占得了便宜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听说汉冶萍公司的高品质煤矿和铁矿石的开采、出售都受到了日本人的监管和控制，您还有多少自主权？”

“您奔波来，奔波去，现在只是为日本人做了嫁衣裳！”

盛杏孙当然有知道自己上了日本人的当，但等他发现自己落入了日本人的圈套的时候已经晚了，如今别说他已经无官无权，就算他还是曾经的邮传大臣也不敢跟日本人对着干。

但此时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他也不想再提起，于是问道：“叶总督想要跟我说的事情还是购买汉冶萍公司的股权？”

叶长青说道：“没错！”

“您要购买多少股权？”

“全部！”

盛杏孙瞪大眼睛：“全部？可是您知道汉冶萍公司已经全部抵押给日本人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们愿意把汉冶萍卖给你，法律上也不允许啊，再说日本人肯定也不会同意！”

叶长青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被抵押出去的财物和企业股权在法律上是不能出售的，但是有例外！“

“什么例外？”

“除非有买家愿意承担全部的债务，我愿意承担债务，所以不管日本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要汉冶萍公司的股东们同意就行！”叶长青说道。

盛杏孙睁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流下了几滴老泪，说道：“前年和去年，我曾经代表汉冶萍公司向北洋当局求助，为了摆脱列强对汉冶萍公司的经济侵略，我们在没有能力对抗洋人资本的情况下，想要与北洋当局采取官商合办的方式，或者直接把汉冶萍公司打包卖给北洋当局，但是袁大脑袋拒绝了！”

“或许北洋当局在财政上有压力，又或许是袁大脑袋受到了列强施加的压力，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但我们不能等死啊，恰巧日本人找上门来，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就不说了，哎……”

“叶总督能够承担债务并收购汉冶萍公司，我很高兴，终于可以放下这副担子了！”

叶长青问道：“我希望盛公跟我说句实话，到现在为止，汉冶萍公司一共总负债多少？”

盛杏孙说道：“1911年的时候，汉冶萍公司的华洋总负债是3268万元，其中欠日本人的债务高达1721万元，这两年经营不善，但也偿还了400万元，去年向日本人再借款1500万，900万用于偿还旧债，所以到现在为止，汉冶萍公司总负债是3468万元！”

叶长青倒抽一口凉气，“这么说，其中日本人的债权占比高达2321万元？”

“是的！”盛杏孙点头说道。

叶长青皱眉说道：“我听说你们是以汉冶萍的全部财产做抵押才向日本人贷到款的，这么做难道没有被其他债权人阻拦吗？他们会同意，这明显是侵犯他们的债权利益啊！”

盛杏孙连忙说：“不不，叶总督理搞错了，不是以汉冶萍公司的全部财产做抵押，是作为担保品，做担保品和做抵押是有本质上不同的，抵押的话就不能进行售卖和不能再以此作抵押向其他人借款，而担保品有很大的自由度，是可以再向其他人借款的，毕竟汉冶萍公司可以源源不断的产出煤矿和铁矿石、生铁和钢材！”

叶长青听完不由点了点头，他又问道：“这3468万的债务，除了2321万是属于日本人的债权，剩下的债权人都有什么人？”

盛杏孙说道：“剩下1147万的债务大部分是欠德国人、英国人和比利时人的，少数是国内商人的，当年我们先后向英国公司和比利时公司分别借款50万英镑和400万法郎，后来又向德国礼和洋行先后借款400马克和300万马克，利息分别是5厘或6厘，不过这些年陆续把英国人的50万英镑连本带利息都还清了，就还剩下欠德国人和比利时的900万元以及国内商人的247万元本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