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的身体停顿了一秒，随后跟没有听到任何话那样，又笑着转过来反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玛丽的手在身前左右反复握着，给自己足够的勇气后，才继续道：“刚见面时，我只觉得你作为贵族似乎有点太热情了。斯威尼家族一向自恃矜贵，对于一般的城市居民都不太愿意接触，更别说和一个郊区移民成为朋友了。”

艾莉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有这些吗？”

“当然还有！”

因为上一句话没有让艾莉丝表现出什么反感的情绪，所以玛丽第二个理由比之前表达得更流畅了一些：“如果只是因为那个叫克莉丝汀的女孩十分优秀，斯威尼家族有招揽之意，那么虽然有些反常，倒也算情理之中。但是，你之后对我也同样热情，那就很奇怪了。”

虽然这话说出来很奇怪，可玛丽对自身是有着非常充分的认知。

她从来不是什么天才，苏家族也只不过是智慧城中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在斯威尼小姐声名远扬时，玛丽只不过是一个天天闷头学习的普通中学生。一定要说玛丽有什么特殊的话，可能就是她内心有反骨，不愿意乖乖走上父母安排的道路，想要带领苏家族更进一步，更靠近一点上流阶级。

智慧城的大多数人早就对自己的命运妥协了，因为就算再努力，如果没有足够的机遇，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原地踏步，甚至不进则退。

至于机遇，当然是被大人物看中了。

玛丽从来没有期待过自己被那些大贵族放在眼里，所以在艾莉丝出现，并对自己非常和蔼时，玛丽就知道绝对有问题了。

换句话说，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优秀程度不足以被贵族招揽。

她配吗？她不配啊！

“……噗。”

艾莉丝被她的理由逗笑，一时间没有憋住，直接笑了出来。

玛丽忐忑不安，因为对方既然敢盗取斯威尼小姐的数据还不怕被发现，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解决的小人物。

她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入斯洛特高级学校，完全不担心被人揭穿，必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至少智慧城的主脑应该已经拿她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也是玛丽决定和对方摊牌的原因。

她需要向这位盗取斯威尼小姐身份的人表现自己的能力，让对方重新对自己进行评估，看是否能从中获取更多利益。更别说，在之前的对话中，玛丽发现艾莉丝比一般人更清楚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众所周知，智慧城的大部分信息都需要通用点来解锁，而更高级一些的内容则需要通用点加权限。

艾莉丝说的许多内容，哪怕是“斯威尼家族继承人”这个身份，也未必能够顺利解锁，有些事情，是直接被人工智能封印起来，让人类无法获知的——例如关于降临唯思星的规则怪谈事件。

学校的课本中，这段时期根本没有被提到；玛丽上网搜索时，只有匿名论坛会提到过一二，具体报道几乎也都一笔略过，不做具体赘述；玛丽家里有年纪比较大的长辈，才从祖奶奶口中听说了关于人类抗衡不可言说的事情，但是因为时代久远，祖奶奶也是从长辈口中得知，对自己转述的。

就算有“个性推送”机制，玛丽也几乎没有被推送过关于规则怪谈的内容。这自然不是机制的问题，而是本身对人类公开的信息，就没有那么多。

但是就在刚刚，艾莉丝却非常清楚地讲述了那段过去，以及之后人类的争斗。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方便玛丽理解，艾莉丝甚至还配图配视频，反而印证了玛丽的猜测：这个人绝对不是斯威尼小姐。

艾莉丝点点头：“嗯，确实很有说服力呢……不过，我就是斯威尼小姐，无论是查基因还是什么，都和斯威尼小姐一模一样。”话是在强调“我是斯威尼小姐”，言外之意却已经很明显地告诉玛丽了——她确实不是。

毕竟一般人在聊天时，可不会说“我和我一模一样”。

“难道……你是科别特人？”玛丽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某种猜测：“你利用病毒入侵了人工智能，替换了自己和斯威尼小姐的所有信息？包括你们两个在智能芯片下能看到的外貌？”

“……你这家伙，油盐不进是吧？”

艾莉丝依旧在微笑，但是玛丽已经看到她因为愤怒而有些咬紧的牙了，连忙补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毕竟我说出去也没人信……”

强压着揍玛丽一顿的冲动，艾莉丝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恢复平和的笑容：“无论你说不说，我都是艾丽丝·史密斯·德·斯威尼，毋庸置疑，你没必要太纠结这个问题。”只不过，这笑容在玛丽眼中，不仅被诡异化，就连艾莉丝身后都仿佛长出恶魔角和尾巴，似乎透着无尽的邪恶。

“我懂我懂。”玛丽连连点头。

你懂个……艾莉丝决定换一个话题，不在那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科别特人从始至终都在被智慧城压迫，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智慧城内，所以现在蔓延的病毒并非来自科别特，而是规则怪谈遗留的诡异影响。”

第396章 内存不足

“但是我们只是学生，什么都做不到的吧？”玛丽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外的意思，“拯救世界这种事，让学生来做是不是太离谱了？”

“不是拯救世界，是拯救自己。”艾莉丝纠正了一下玛丽的误解，“如果只是等待下去，污染只会越来越严重，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污染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我们需要在污染彻底占领智慧城之前，想办法离开这里。”

“离开？坐车不就好了吗？”

“如果那么简单，人工智能早就安排大家全部逃出去了。”艾莉丝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望着玛丽的脸，“现在规则改变的主要原因，恐怕就是智慧城的主脑也无力开启逃生通道了，只能通过降低自身智能的情况，强行通过维持规则来保护人类。”

这点让玛丽产生了疑惑：“降低智能？不是应该越聪明越强大吗？”

“那是对人类而言，不是对人工智能。病毒本身就是缠绕在人工智能身上的诡异，它们的智能度越高，对规则的解释性就越自由，漏洞越少；相反，智能度越低，对规则的解释性就越死板，漏洞越多。”这确实是一件很反直觉的事，却也在情理之中。

另一边，卧室内看守玛丽、艾莉丝的成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后，刚想松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了一条规则：

【9.宿舍由隔音材料制造，任何墙壁的声音都不会传到其他房间内。】

说起来，成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一楼的宿舍管理员，那是一个机器人，没有人腿的下身，完全用轮子替代。如果刚刚是宿管清理完水迹，正要离开的声音，自己怎么可能听到脚步声？

402宿舍只有舍友能进来，可以排除其他人入侵的可能性，那么就只剩下两种可能性了。

第一种，402第四位舍友终于回来了，她的脚步声听起来并不急促，说明没有遇到任何需要逃跑的危险，所以走起来比较悠闲。如果是这种情况下，那外面的水已经被解决了，宿舍门并非像规则说的那样隔音效果极佳。

第二种，门外的脚步声不是人。

突然，那个脚步声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转身走过来，脚步声在本就安静的宿舍内格外清晰。

刚才高维存在已经交代完线索就离开了，此时的黄皮耗子正乖巧地坐在成竹怀里，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成竹：“球～？”它可爱的样子让成竹收获了冷静的心，能够更加冷静地去分析自己的情况。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成竹三人所在的房间门口。

因为房门都没有窗户，所以成竹也看不到门外脚步声主人的模样，只看到了有些许黑影从门缝底下透露出，告诉屋里的人，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门口等着别人开门。

成竹甚至忍不住开始想象，只要自己到门缝附近，说不定就会有无数触手伸进来把自己拖出房间；又或者她蹲下身，妄图从门缝处看向外面，结果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正从门外死死盯着自己……

无论哪种场景，似乎都挺吓人的。

幸好她就算被吓到了，也不会大喊大叫，丢人现眼。

提到丢人这点，成竹回忆起之前自己和高维存在的其中一段对话，因为刚刚发生，所以记忆非常清晰。

“你不必太担心原住民的未来，因为他们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可是，这么多副本世界的原住民，怎么可能没有未来？难道就不会有原住民挣脱不可言说的束缚吗。”

“……因为内存不足。”

“啊？”

“觉醒需要思维积累，积累是一个增加数据的过程，但是副本世界的内存不足，等到天选者离开后，副本世界就会直接清除缓存，也就是原住民多余的记忆被直接清空。所以，在规则怪谈世界里就算再社死也没关系，不会有原住民记得的，成为副本世界后，他们的人生只会陷入无限循环。”

成竹怀疑祂在骗自己。

就在成竹发呆的时候，艾莉丝和玛丽也一同结束了学习空间的精神状态。

看到她们恢复，成竹就跟看到救星一样，立刻把自己刚才遭遇的一切，除了涉及到高维存在的内容外，其它通通都交代了一遍。

“你看门缝的那个投影，它还在门外。”

成竹有点害怕，但还是指给其他人看，不知道它会维持多久，所以集思广益解决它很明显更容易一些。总比她一个人抱着黄皮耗子，缩在凳子上，望着门口的黑影担心强吧？

她的天赋只能召唤高维存在，但是对方在的时候，世界就像停滞了一样，诡异一般也不会在那个时候送上门。

不过，绿色天赋本来就倾向于辅助，如果像未来星的露西亚国天选者，直接获得了能够直接和诡异肉体接触的红色天赋，成竹反而不会太怕这些诡异了——大不了她一拳一个，反正未来星全员尚武，她没准还能靠拳打诡异吸粉无数。

“先不用管它。”

艾莉丝看了一眼，就掏出了一个类似于手电筒的道具到门口，对着门缝一照，那些黑影就纷纷如潮水般退去。

把这个东西交到玛丽手里，艾莉丝再次邀请成竹进入自己的学习空间，还不忘提醒玛丽：“不要开门，再来黑影就照它。影子嘛，应该都怕光。我和克莉丝汀很快就会出来，你坚持住。”

看到玛丽收下后，艾莉丝这才放心地和成竹一起进入学习系统。

艾莉丝的学习空间和成竹的风景布置不同，更像仙境。如果说她的卧室是花仙子的世界，那么学习空间就完全是一个个漂浮的空岛，上面还有水流下，出现一条条如白练一样的小瀑布。

微风吹过空岛，也吹拂过一棵棵或金或粉的神树，卷起这些不常见却给人神圣的树叶，不知道又将吹去何方。

成竹此时就和她在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空岛上，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神殿，神殿中间是露天区域，摆着一个桌椅与两个凳子，都是标准的白玉雕刻，也是标准的西方美学雕刻。

“请吧。”

艾莉丝做了个手势，随后不客气地自己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成竹还处于对环境美妙的震撼中，有些心不在焉，思考要不要也把自己的学习空间改改设计。难得来了一趟科技发达的世界，不好好体验一下也太可惜了。

砰砰。

艾莉丝敲了敲桌面，强行拉回成竹的注意力，这才开口道：“你似乎对这里很惊奇？”

“确实很美。”成竹给出肯定地答案。

“这里再美都是假的，如果不能离开智慧城，大家恐怕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艾莉丝冷悠悠地直奔主题。

成竹对科别特没有太多偏见，所以艾莉丝就不给她补历史课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现在的情况：“明天开始，咱们一起去寻找离开智慧城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