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心头一震，他理解了钟离的话。

岩王帝君的不作为并不是他的权能丢失，而是选择主动将璃月的治理慢慢放到七星手上。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适应，如今的七星已经完全可以代行神明的职责，治理好璃月，迈向新的发展。

但真正让钟离放心不小的，是璃月人的信仰。

从三千七百年前开始，璃月就信仰岩王帝君，也就是后来尘世七执政中的岩神。

岩王帝君这个名字的历史和璃月的历史一样古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岩王帝君的传记就是璃月的发展史。

如果有一天，岩王帝君消失了，璃月万民将会失去信仰。

痛苦、迷惘、绝望……这些情绪会像瘟疫一般席卷整个璃月。

所以钟离故意让学者放出消息，为自己的离去造势。

这样一来，即便自己哪天真的在请仙典仪上掉下来，璃月人的信仰至少不会毫无准备地崩溃。

“你连这个都已经考虑到了吗……”林夏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是去意已决了。”

钟离点点头：“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发展，至少在我看来，对神明的信仰如今已经成为璃月发展的累赘，就像是飞行时缠在脚上的荆棘。”

“既然这样，我愿意斩断这条拖累的荆棘，亲手将璃月送入下一个时代。”

林夏莫名想到一句台词：“我们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能承载我们的船吗……”

钟离点点头，面露赞赏：“很豪气的比喻，而且十分贴切。”

“行了，时候不早了。”钟离倒掉杯中冷掉的茶水，“你稍等一下，我去帮你收拾客房……”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夏赶忙喊道。

钟离点点头，耐心道：“嗯，你问吧。”

林夏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为什么被通缉，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钟离点点头，“你是为了保护莽村，保护归离原上千千万万个弱势且无辜的民众，所以才会去暗杀唐明。”

“也就是说，钟离先生是认可我的行动咯？”

钟离沉吟一下：“虽然行事有些冲动，没有顾及后果，但无论是动机还是结果都确实值得赞赏。”

“那假如璃月的当权者是岩王帝君的话，你会怎么做？”

钟离思索片刻，很快给出答案：“我会亲自出面澄清你的行为，并为你的义举做出表彰。”

林夏欲言又止。

钟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七星终归不是我。”

“虽然这么讲有些自夸的嫌疑，但我还是要说——哪怕他们七个加在一起，也没有岩王帝君那样的威信。”

“即便他们愿意像我一样出面为你鸣冤，结果也会和我的方式截然不同。”

“更别说七星本身也并不是亲密无间……”

钟离咳嗽一声：“总而言之，七星在用他们最合适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相信我，林夏，我对他们有信心。”

钟离的语气像是家长在为自己的孩子承诺：“他一定能当个好班长的。”

既然这样，那林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就借你吉言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胡桃就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呼呼哈哈”地开始打拳。

她打的既不是太极，也不是其他武林拳法，而是自创的一套王八拳。

“胡桃拳法第一式，蝶飞蜂舞！”

半个小时后，钟离房间的大门打开。

“早上好，堂主。”钟离打了个招呼，“这么精神！”

“钟离，来得正好，看看本堂主这套拳法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了！”

说罢，胡桃又哼哼哈哈地打了一通，身后的衣摆翻飞，像是黑色的蝴蝶起舞。

又一通拳打完，气势普普通通，身上香汗倒是出了不少。

钟离认真地看了一遍，随后好不敷衍地鼓掌：“好，胡堂主的拳法日益精进，已经接近宗师水平了！”

“嘿嘿！”胡桃满意一笑，做了个武侠小说中的收功姿势，美滋滋地喝了口水。

钟离刚想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胡堂主，昨天晚上林夏先生来往生堂了。我和他聊了一会儿……”

“噗——”胡桃一口水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少女两步跳到钟离面前，“钟离，你可别开玩笑啊！”

“胡堂主，我从来不以欺骗取乐。”钟离一本正经地回道，指了指院子外的其中一间客房，“林夏先生就睡在那个房间……”

话音未落，胡桃就松开了钟离，快步朝着林夏的客房跑去。

“唉……”钟离微微叹了口气。

之前胡桃和他聊起林夏的时候，钟离就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

自己也算是看着胡桃长大的，这姑娘从小性格乖张，古灵精怪，对待身边的朋友也是无论男女都一视同仁。

唯独在聊起那个林夏的时候，却表现出了意外的紧张和关心。

钟离也是几千年的老人精了，又怎么会看不出胡桃的小心思呢。

再离经叛道的少女，在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时，也会露出一样的羞赧和期待。

只不过昨天晚上被“伊斯塔露信徒”和“星海之外的旅者”的身份吸引了注意，竟然忘记问他和胡桃的关系了……

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该也不需要多问。

就是不知道林夏那小子对胡桃是什么感情……

虽然钟离把胡桃当做晚辈，但也没打算在胡桃的男女之情方面深究太多。

他活了这么多年，对感情的看法自然和这些小年轻不一样，也没兴趣对他们指指点点，反而会遭人厌烦罢了。

说到底，璃月这么多年来，有很多事情的发展也并不在钟离的掌控之中。

就比如感情问题。

璃月的情感风俗先后经历了“强抢豪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到“自由恋爱”，最后才是璃月的“现代式爱情观”。

在诸多情感观念的冲击下，钟离感觉自己的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唉……算了。”

睡梦中的林夏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响声，猛地惊醒过来。

他刚一睁眼，就看见香汗淋漓的少女朝他扑来，梅花般的清香也随着少女的身躯扑面而来。

“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