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离前世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富二代和官二代。

他和绝大部分的市井小民一样，都在诽愎如果不是有个好爹，这些人算个屁啊！

然而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当叶世离摇身一变成为离州世子，他才总算明白原来富二代和官二代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譬如他这个苦逼，本来就是天生的短命鬼，无数人还巴不得他死的更早。

尤其很多人还无所不用其极。

远的有端坐于京城龙椅上的那位。

近的有已经订立了婚约的未婚妻。

虽说很让人郁闷，可是这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事情，叶世离也没必要向人倒苦水。

只是在彻底融入这个角色之后，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也染上了胡作非为的特权思维。

譬如这次到军中历练。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过就是个普通兵甲的身份而已，然而真到了该肆意妄为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顾虑。

按照叶世离原本的想法，除了来到怀阳关守军之中和将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以外，他并不想以离州世子的身份站在程虚节的面前。

可是这才不过短短月余，自己就已经多余了两次在这位镇守大将军面前高高在上。

这显然有悖于初衷。

叶世离见程虚节一副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的样子，感慨道：“当初李东风护送本世子去临石山，对于我这个整个离州都不看好的离州世子，他不喜归不喜，但是当夜有无数杀手来袭的时候，他和麾下的兵甲还是义无反顾的舍生忘死。”

“不久之后再碰到他的时候，本世子曾经问他为何愿意为我这样一个废柴世子搭上性命。”

“本世子以为他会说王爷怪罪下来承受不起。”

“没想到他的回答是……因为我是王爷唯一的儿子。”

“后来本世子身不由己自我流放，也是李东风率领一百骑兵千里护送。”

“其中不乏有之前临石山已经保护过本世子的兵甲。”

“在流放途中也好，进入清凉山内也罢，本世子亲眼所见他们是如何的悍不畏死和慷慨赴死。”

“那个时候本世子就在想，同样都是娘胎里生出来的，也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怎么他们的命就这般不值钱？”

“不瞒你说，就算时至今日，这个问题本世子还是想不通。”

“似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不过有一点，起码就李东风而言，我们之间已经不是简单的离州世子和校尉将军那么简单。”

“起码在私下里把酒言欢的时候，他可没那么拘谨，甚至还会借着酒劲和本世子称兄道弟。”

“此番先后两次前往兰科部落，别管是孤身犯陷也好还是孤军深入也罢，本世子看似自不量力，实则尽在掌握。”

“可是李东风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身在蛮族王庭。”

“是死是活全靠天意。”

“程将军，你说本世子这般不近人情，是不是挺让人寒心的？”

他有感而发，但是落在程虚节的耳朵里，似乎就多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这位怀阳关的镇守将军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不才，愿和李将军一样，为世子殿下肝脑涂地。”

叶世离眼帘低垂，追问道：“是为本世子肝脑涂地，还是为我父王？”

程虚节咬了咬牙道：“都有。”

叶世离淡淡一笑，说道：“这话就有点言不由衷了吧。”

见程虚节还想说些什么，年轻的世子殿下摆了摆手，道：“程将军不要误会，本世子和你说些不相干的事情，并非是让你在本世子面前表忠心。”

“事实上你只要尽心尽力守在此处不让蛮族前进一步，就是天大的功劳了。”

“远的不说，就近的定远城之所以能够灯火阑珊，百姓之所以能够安居乐业，甚至长浦镇那等偏僻之地也能够人来人往，都是拜你和你这麾下的两万守军所赐。”

“本世子之所以和你提起李东风的事情，就是希望你有天也会像他一样。”

“说句不太吉利的话。”

“倘若你有朝一日真的战死沙场，无愧于我父王也好，无愧于离州百姓也罢，能不能在想到本世子的时候，能无愧于和本世子以兄弟相称把酒言欢一场？”

此言一出，程虚节虎躯巨震。

他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叶世离，问道：“世子殿下所言当真？”

叶世离语气复杂，答非所问道：“本世子这些日子与普通兵甲同吃同住，你可知他们经常在熄灯之后畅谈夜话？”

“内容很多几乎无所不言百无禁忌，但是谈论最多的，还是希望当上多大的官，能不能成为边关将领和封疆大吏。”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每当提起谁的同乡或者谁的朋友已经在军中先拔头筹，都是用一种无比羡慕的语气。”

“程将军，本世子相信你也有过这样的阶段。”

“或许时至今日，区区一个怀阳关的镇关将军而已，可能已经满足不了你的雄心壮志。”

“甚至苏神策屁股底下的位置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跳板而已。”

“说实在的，本世子不在乎你的野心勃勃。”

“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只要你还是那个让蛮族闻风丧胆的程虚节，只要你没做出天怒人怨的投降叛变之事，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本世子想说，在本世子的有生之年，希望能看到你功成名就解甲归田。”

“等本世子亲自提着好酒去看你的时候，你说……我们之间的话题会不会变成你新买的宅子有多大，新纳了小三四十岁的小妾姿色如何？”

“甚至啼笑皆非一点，本世子会不会指着你怀里那比孙子还小的儿子，在笑骂你老不正经的同时，也问问你老来得子的感觉怎么样？”

“或者干脆夸你老当益壮，胯下雄风不减当年？”

程虚节由单膝跪地改为双膝跪地。

这位怀阳关的镇守将军语气微颤却无比坚定道：“末将程虚节，愿为世子殿下肝脑涂地！”

虽然他之前也说过要为叶世离肝脑涂地，但是这次所表达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以前确实是因为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这才对世子殿下礼让三分。

如今他是真的愿意为世子殿下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