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是一种很漂亮的颜色。

似蓝非蓝，似绿非绿，又含着一点清透的灰。

淡雅、澄净、莹泽。

这样的颜色有着令人的心情变得沉静平和的力量，让人想到绿水中倒映的青山、天空还有陶瓷。

但现在，这样漂亮的颜色失去了光泽，就好像清澈的湖水中混入了泥污。

江白走进脏巷中，看到了一头漂亮的天青色头发飘在污水中，几乎要与灰蒙蒙的天气融为一体。

她上前一步，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低头看去，是一只义肢，和她才安装没多久的机械手差不多的样子。

义肢落在浑浊的泥水中，雨水落下来敲敲打打。

顺着义肢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上半身靠着墙，下半身倒在水泊中的男人，他的脸被潮湿散乱的发丝遮挡，一只眼露出来无神地望着漫天的冷雨。

那样死寂，一动不动，像一具尸体。

如果不是系统告诉她这是女主身边的那个巫七，江白都没有认出他来。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江白对这人还有印象。

那时的他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且自觉自己是一个无法觉醒异能的废人，不被家族重视，所以眉宇间总是萦绕着一丝阴郁，但到底出身主星财阀之家，面对旁人时举手投足间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矜傲自持的神态。

到底还是一个充满鲜活气的，茁壮成长的像林间翠竹一样的少年。

而几年过去，对方却变成了这么一副狼狈又不堪的模样。

残废的，落魄颓靡的，死气沉沉的，犹如孤魂野鬼。

“系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宿主，你还记得月落林的兽潮吗？】系统问。

“当然。怎么，他跟这件事有关吗？”

【月落林的兽潮，主要是因女主林可可而起，她当初……】系统将一年前林可可做的事一一讲给江白听，【……林可可以为自己可以从兽潮中逃脱，但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兽潮的规模越来越大，连她也被波及，她怕死，于是将保护她的巫七推进了兽潮中为自己争取时间。】

【巫七虽然没死，但他落下了残疾，左臂跟右腿都被异兽啃食了，身体大不如前。】

跟剧情对上了。

【巫家的其他私生子知道后，为了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偷偷将他扔到了十三区的贫民窟，让他自生自灭。】

【再之后，他进了斗兽场，再没有出来过。】

“那他现在……”

【斗兽场的经历加速了他的身体的衰败，因为没有价值了，所以被斗兽场的人扔了出来。他是自己走到红灯区附近的。】

“……那现在这样是没力气了吗？”

【是的。】

【宿主，这个人早已心存死志。】

“啧，怪可怜的。”江白蹲下身，这个人即便看到她也没有任何动作，比她还像个机器人，“不过也是他自己倒霉，遇到了林可可。”

“只是兽潮居然是由她引起的啊……”她眯起眼，“看来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她自顾自地撩开男人的发丝，眼神晦暗。

“系统，你觉得让这个人去杀了林可可如何？”

【宿主，你想杀了女主吗？】

系统疑惑。

“她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人，不该死吗？”

第一次，江白对主角动了杀心。

“如果我亲自动手可能会引起世界意识的注意，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反正主角死了可以再换。”她冷漠说道。

每个世界的主角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系统当然不会反对宿主的决定。

一个女主罢了，死了就死了。

江白看到巫七后，心里有了决断。

虽然她也不确信这个人对林可可是否还抱有好感，但她决定先救下他。

倘若这人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之后再将他赶走也不迟。

于是她将伞柄换到左手上，右手拽着这人胸口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放到自己的肩头上。

奇怪的是，这人竟没有挣扎。

不过江白也无所谓了，反正也由不得他。

……

将人带回旅馆，老板照旧喝着她送的酒一边看电视。

听到收伞的动静，她转头看过来，沉默了一瞬：“你换口味了？喜欢成熟的了？”说罢视线落在了巫七左臂空荡荡的袖管上以及江白放在口袋里的义肢——那是一只机械手，眼神古怪，“还喜欢缺胳膊少腿的。”

那双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原来你是个重口味的机器人”，接触到这个眼神的江白心中无奈：“别瞎说，这人是我在路边遇到的，看他可怜就带回来了。”

“你可真有善心。”老板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但听着像讽刺。

江白却笑了笑：“当然，我一向是个乐于助人的机器人。”

“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嘲。

“东西要吗？”

老板嘴上冷冰冰的，动作倒是诚实，跟百宝箱似的从柜子里掏出各种小玩具。

“这人虽然残了，但体格看上去比之前那两个小鬼强壮不少，应该够你折腾，这么一想，”她灌了一口酒咽下去，而后继续讲，“你强制他，他却因为自己的残疾无能反抗，确实够带劲的。”

江白：“……”

“老板你的话也够带劲的。”她叹了口气，“不跟你说了，我先上楼了。”

“这些东西真不要？”

“不要，我怕把人折腾死了，你也不想自己的旅馆变成鬼宅吧？”

“……”

上了楼，打开房门，将灯打开，江白把雨伞放在门口角落，把扛在肩膀上的男人放到地上靠着床沿。

方才她跟老板说了那么多浑话，这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像一潭死水。

她也不在乎这人是什么态度，从空间里拿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跟毛毯丢在床上，然后走到男人面前开始给他解衣服。

纽扣松开， 到第三颗的时候这人开始有了轻微的挣扎，而他的挣扎让衣领大开，露出白皙的，结实的却遍布伤口的胸膛。

这样的画面让江白想到了布满裂痕的漂亮瓷器。

也是这时，她才看清这人的衣服上有很多血。

不顾对方的挣扎脱下他的衣服，赤裸的身体并不能吸引她，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他的残肢上。

她望着那血肉模糊的断裂处无声叹气，随后摘下这人右腿处的义肢，义肢与大腿的连接处全都是血，甚至还撕下了一些皮肉。

惨不忍睹。

这样的疼痛对方却一声不吭，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

而等她脱下他全部的衣服，又摘下他右小腿的义肢后，这人彻底安静下来，眼神黯淡无光。

“林可可。”江白说出一个名字。

男人的眼中终于有了波动。

天青色的眼眸缓缓转动着看向她。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他的声音粗糙的被阳光暴晒过的沙砾。

江白：“我认识她，跟她有仇。你跟我其实很久以前见过，在垃圾星的异兽林，只是你可能不记得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害了我的家人，害我沦落至此，所以我要报仇。你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现在，不是了。”

“哦？你恨她？”

“不，我只想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