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牌，打对了。

李听白抱着和氏璧一晚没睡，对这块大自然的杰作越看越喜欢，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在眼前，如果自己选择了退缩...

恐怕真的会后悔一辈子，永远看不起自己。

思量再三，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听白终于下定了决心，应下了康平皇帝塞过来的苦差事。

给谁干活不是干，不就是个玉摆件吗，爷接了。

于是接下来，李听白找皇帝讨论了好几次造型的问题，可这个决定要是好做的话早定下来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最先定下的基调是，只改变上半部分的造型，下面的刻字不变，旧的传国玉玺什么样，新的就什么样。

毕竟传国玉玺嘛，讲的就是一个“传”字，真要一点都不继承前者，岂不是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个新的东西了，一点关系都没有，那还怎么传。

到时候指不定被怎么喷呢。

问题是哪怕只改变上面的造型，意见还是太多了，尤其是玉玺造型必然会用到的“龙”这种皇家专属符号。龙平常都只有皇帝本人能肆无忌惮的使用，民间普通人一般不轻易往这上边靠。

现在有了为传国玉玺设计造型的机会，大家可不争先恐后的过把瘾。

中间不知道多少人为传国玉玺设计过新造型，这几十多年积攒下来的设计稿，恐怕数以万计。

哪怕朝廷只收录相对靠谱的，也有六百多张，康平皇帝命人把所有收录的稿件都拿了出来供李听白选择。

李听白费好长功夫把稿子都仔细审视了一遍，发现这里面问题很多。

“首先，这一摞肯定是不能用的。”

康平皇帝看着被李听白归于一旁，打上死刑的稿子，那厚度，最少占总量的三分之一。他还真不知道，为什么李听白有底气一下子毙掉这么多。

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

“不能吧？”皇帝拿过来翻了翻，发现这一摞共有的特点，就是都很精美。

作为传国玉玺的日常使用人来说，他很清楚，始皇帝的传国玉玺，雕刻并不是很精细。毕竟那会儿还是秦朝，玉器想要凹造型全靠工匠一点一点的手工打磨，哪里比得上如今的电动工具。

但也不能因此就把这些稿子排除在外吧，也没谁规定过传国玉玺就必须是粗糙的。

尤其是翻到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一版，上面后张牙舞爪的威武巨龙，将皇权的威严霸道展现的淋漓尽致，曾一度让康平皇帝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传国玉玺。

皇帝忍不住惋惜道：“可惜了，我还觉得这张很不错呢。”

李听白瞄了一眼摇摇头：“不行，除非和氏璧的颜色再深一点，那样的话选它倒也行。”

“颜色？”

康平皇帝没想到李听白居然是用这个理由拒绝的。

就听见李听白补充道：“是的，这一摞不合适的原因，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它们在设计的时候，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样把造型设计的更吸引人，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将来要使用的材料。

“恐怕这一摞，都是出自专业画图设计师之手的吧，里面估计没几个懂玉石雕刻的，甚至有的都不去考虑工艺上是否能实现。”

“如果不想后期被迫改设计，就最好不要选它们。”

“当然这也不全是设计师的错，毕竟他们也没有近距离观察和氏璧的条件。”

“有点道理。”

“而且这里面的设计还普遍存在浪费材料的问题。陛下，和氏璧是很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三块的珍贵之物，每多敲掉一点都是暴殄天物的行为。”

“原来如此。”皇帝似懂非懂，倒也明白负责人的工匠都是很珍惜手上的材料的，尤其是那种不可多得的。

李听白继续吐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都太精美了，这一点不适合传国玉玺。”

“为什么，精致一点不好么？”

“不好！”李听白很坚定：“陛下您想想看，这世上除了您外，还有几个人，有机会靠近传国玉玺十米内仔细欣赏呢？少之又少吧。”

说着，李听白抱起桌子上的传国玉玺就往外走。

“哎呦...”旁边的殷怀猝不及防，差点没急的原地蹦起来。

不过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所有所思的看着李听白走了三十多步来到门口的位置，朝着自己把玉玺举了起来。

“这个距离，应该就是平常大臣能看到传国玉玺的距离了，陛下您看，即使距离这么远，是不是依然能感受到上面两条龙的霸气？这就是因为当初雕刻的时候，工匠并没有追求细节，而是十分注重神韵的原因。”

“可您看门口的这个招财猫...”

嗯？陛下的书房里怎么会有个招财猫？

不过不重要，十有八九不知道是哪个小公主干的。

“这猫和玉玺差不多大，站在我这个距离上，能看到这只招财猫的眼睛简直太灵动了，毛发几乎就和真的一样，还有细致的纹理。”

“可一旦走到三十步开外，视力再好的人，能看清猫的样子就不错了，根本注意不到上面还有纹路。”

“既然如此，再精致有什么用？传国玉玺需要的是庄严大气，不是小家碧玉。”

“懂了。”

皇帝看着小心翼翼的抱着玉玺往回走的李听白，明白了他的意思。

确实，玉玺可不光是给皇帝看的，更是给大臣和天下所有人看的，就应该能让人远远的认出来，知道那是传国玉玺。

而且身居王位，皇帝想到的更多，这三十步隔开的，不仅仅是大臣对玉玺的好奇，更是野心家对皇权的觊觎。

这么一看，传国玉玺确实不能太精致。

康平皇帝大笑着夸奖道：“哈哈，殷怀你看，我们和人家专业的一比起来，就差太远了。”

殷怀自然附和：“陛下，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啊，不过内臣倒是有点疑问。”

“哦，说说看。”

“陛下，内臣是这么想的，这传国玉玺将来定是要拍成照片视频传出去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拍出来的一年比一年清楚。若是造型太简单了，会不会被大家嫌弃不用心？”

“这个嘛...”李听白想了想：“我觉得更应该简单点了，因为如果太精致的话，就没有留白和想象力的空间了，陛下也不希望新的造型看几年就被大家看腻了吧。”

这点康平皇帝最有发言权了，抛开历史和光环加成，传国玉玺单论艺术性也比大明宫里那些一眼看过去就感觉精妙绝伦的器物强太多了。

瓶瓶罐罐们再怎么华丽，见过三五次后也就那样了。反倒传国玉玺表面质朴无华，却偏偏就是翻来覆去的看多久多不会觉得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