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的副将是个女真人谋克，名叫塞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的络腮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脸了，胡须油乎乎的，上面还沾着食物的碎屑。

“郭药师，不就是几个破庄子吗？派鸟的斥候，赶紧的，早点打下来，好回到大营。”

郭药师虽然看不起这个塞刺，但也不敢得罪他，便耐心的道：“张天师这个人武功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个还在其次，关键是他还会法术，善使天雷、像震天雷啥的。连阇母副都统都在他那里吃过大亏。”

“你的手和耳朵，都是张天师砍掉的吧？”塞刺也斜着眼看着他，讽刺道：“用你们汉人的话说，你是打败的鹌鹑，斗败的鸡，怕了。”

郭药师本想驱使队伍平推过去的，经塞刺一激，反倒冷静下来。

“塞刺，别忘了临行前斡离不元帅交代的话，张士勋是个不好对付的劲敌，与其对阵，要稳扎稳打，不能掉以轻心。”

塞刺不耐烦地摆摆手，“好吧，你是统领，你说得算，不过俺提醒一句，你要是打败了，别怪俺不客气。”

郭药师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如果这场仗打败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便抹了脖子。”

“哼！”

……

当队伍行进到距张小庄大约三里地的时候，发现了先前派出去的几个斥候。

他们被扒光了衣服，高高地挂在路边大树上，人早就冻僵了。

其中一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白布条，上面写着：此路不通！

郭药师冷哼一声，“这种小伎俩，休想吓唬我。”

说完，一挥手，大声下令队伍加快行进速度。

半个时辰后，队伍终于来到张小庄。

当郭药师看清那面冰城墙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塞刺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呆呆看着矗立在眼前的冰城墙，半天无语。

二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庄子，竟然修建了这么高的城墙。

比开封城的城墙都高。

关键是，看上去还那般滑溜。

这仗还怎么打？

郭药师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生无可恋。

半晌，塞刺才挠着头道：“回吧，这城神仙来了都破不了，只有等到来年开春，等雪化了再来。”

郭药师苦笑。

这厮就是个没脑子的，你说回就回，当过家家啊？

大金国的军法可不是吃素的，临阵脱逃者，那是要砍脑袋的。

塞刺是副将，还是女真人，斡离不也许会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郭药师是投降的辽国汉人，本就不受待见，要是敢就此跑回去，那是准定被砍脑袋的。

“原地扎营，立寨！”

郭药师黑着脸下命令了。

塞刺虽然是个莽汉，但主将的命令还是不敢不听的。

数千金军经过一阵忙碌，一座营寨立起来了。

城头上，张士勋饶有兴趣地看着。

在他的身旁，站着岳翻和一众护国军的大小头目。

岳翻忍不住好奇，问道：“军主，这种天气下，他们在雪地里扎营，也不怕被冻死？”

张士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视一位护国军军官，笑道：“陈三，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吧。”

陈三就是那个在马圪当投诚的怨军五十长，加入护国军后，由于在太原游击战中作战勇猛，经受住了考验，便被提拔为排长，这次支援张小庄，又被提拔为连长。

“这种严寒天气对于汉人来说，感觉十分冷了，但对于女真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们久居辽东苦寒之地，习惯了严寒生活……不知你刚才注意到没有，他们扎营的时候，先挖一个深坑，然后再在上边搭帐篷，这样做有个好处，就是保暖。”

听了陈三的解释，岳翻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挖个坑生火，热不容易散出去。”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

张士勋站在“城墙”上看了一会，便下命令道：“陈三，这里交给你指挥，城墙上不用站太多的人，只需派几个哨兵警戒，其他人在下面冰屋里休息，一定要注意保暖。”

陈三立正道：“是！”

随后，他又偷偷看岳翻一眼，惴惴不安地道：“军主，这里还是让岳庄头指挥吧。”

张士勋问：“为什么？”

“俺……俺曾经是怨军来着，身份……”

“在我的眼里，你是护国军的连长，就是自家人……陈三，你当初加入怨军，是生活所迫，形势所逼，身不由己，如今你加入护国军，乃是自愿的，目的变了，请记住，护国军作为穷人的队伍，为的是救万民于水火，为天下苍生打出一个太平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没有压迫和剥削，没有劣绅和贪官，人人平等。”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他不单是对陈三说的，也是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的。

从现在起，就必须给他们树立一个崇高的目标。

虽然话不多，当听到众人耳朵里，无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陈三一脸憧憬，“军主，你说的这个人人平等，真的能实现吗？”

“当然能实现，也一定能够实现。”

张士勋说着，不由自主哼起了《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

张士勋唱得声音越来越大，慷慨激昂的旋律在上空回响。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陈三听得热泪盈眶，他出身穷苦，加入怨军后先是为辽国人卖命，随后投降宋军，原以为找到家了，却不料郭药师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又反叛，向金国投降。

幸亏自己弃暗投明，遇到了张天师。

岳翻望着张士勋，心里暗想：张天师如果做了皇帝，肯定是爱民的一个好皇帝。

众人心思很单纯，他们虽然对歌词的理解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跟着张天师干，一定会有一个很美好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