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郭药师就组织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城。

所谓试探性，说白了就是表演给塞刺看的。

怨军几乎全部出动，战鼓敲得震天响，士兵们抬着七、八架云梯，踏着积雪往冰城墙冲过去。

呐喊声响成一片。

城头上一片寂静，看不到任何动静。

等怨军把云梯竖起来架到墙头，开始往上爬的时候，墙头才有十多个黑影露出来，朝下泼了一些水一样的东西下来。

观战的郭药师和甄五臣不明所以，身后有一个声音颤声道：“天……天火油，那是天火油！”

二人朝后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塞刺来了，他坐在一张胡床上，是被手下抬来的。

“天火油，那是什么东西？”郭药师听得云里雾里。

“俺就是被这东西烧得。”塞刺一边说，一边使劲嗅嗅鼻子，“这种古怪的味道，俺即便死了也忘不掉。”

话音没落，墙头丢下几根火把，“噗噗”几声，冰城墙的墙角下腾起一片烈焰，把下面的怨军烧得“哇哇”乱叫，一些被烧着衣服的士兵拼命地在雪地里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燃烧的火焰，却怎么也扑不灭。

一些没有被烧的怨军士兵捧起积雪，试图帮他们扑灭身上的火，却一点用处都没有，相反，有些人沾染到着火的士兵后，自己身上也燃烧起来。

看着眼前的惨状，郭药师无奈地摆摆手，“让他们先撤回来吧。”

一阵密集的锣声响起，怨军撤了回来。

至于那些被烧的怨军士兵，只好听天由命了。

没人敢搀扶他们，怕自己也被烧着。

等这些士兵撤回来，郭药师让人检点了一下，损失倒不算太大，仅仅死了二三十个士兵而已。

至于搭在冰城墙上的云梯，已经烧成了灰。

郭药师回头对塞刺道：“塞刺，不成啊，这天火油太厉害了，你领教过天火，有没有办法对付它。”

塞刺尽管是个莽汉，再次看到天火，仍然吓得脸色苍白。

“俺要是有办法，还用你问。”塞刺望着冰城下仍然在燃烧的几团火焰，心有余悸道：“这东西压根就扑不灭……郭药师，咱们再往后退一退吧，这里不……”

话没有说完，就有一个圆滚滚、黑糊糊的东西从张小庄飞出，径直朝郭药师几人所在的位置落下来，“嘭”的一声闷响，那东西凌空炸裂开来，无数的火苗落下来。

“快跑！”塞刺怪叫一声跳下胡床，抱着脑袋往后便跑。

郭药师和甄五臣动作稍微慢一些，身上也落下了火苗。

甄五臣刚要伸手拍打皮甲上的火，郭药师赶忙阻止：“别用手拍，赶紧把皮甲脱下丢掉。”

他一边说，一边把着火的盔甲脱下来丢到雪地上。

燃烧的皮甲在雪地上烧了一阵，最后熄灭了。

郭药师拿起自己的皮甲，只见厚厚的牛皮被烧出几个大洞。

二人相顾骇然。

抬头四顾，怨军士兵被从天而降的“天火”烧得抱头鼠窜，不幸被烧的士兵躺在雪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郭药师和甄五臣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吓破胆的部下约束到一起。

“将军，这仗没办法打下去了。”甄五臣脸色灰白，低声对郭药师道：“天火太过厉害，咱们对付不了。”

郭药师朝冰城墙看了一眼，叹口气道：“先回营再说吧，即便攻不下张小庄，我们也得硬着头皮在这里撑着，做做样子也好，否则的话，斡离不会轻易饶过我们……唉！早就知道张天师了不得，却没有想到他的神通如此厉害。”

他现在真的怕了，连称呼都改成了张天师。

甄五臣道：“将军，你是吃过张天师亏的人，压根不该讨下这个苦差事。”

郭药师反问道：“五臣，相比于跟着斡离不攻京城，你愿意选择哪个？”

甄五臣一滞，半天才黯然答道：“若是跟着金军大队，他们一定会让咱们带头攻城，还是选择这里好。”

二人回到军营军帐坐定，商量一阵今后的行动，决定就在张小庄外耗着，能耗多久就多久。

接下来的数天，郭药师部除了派出一些骑兵远远地围着张小庄兜圈圈，再没有采取其他行动。

张小庄内，张士勋坐在温暖的客厅内，旁边一左一右坐着李师师和丁都赛。

三人正在喝茶聊天，气氛轻松融洽。

丁都赛端起茶壶，一边给张士勋续茶，一边问：“官人，庄外这些坏人讨厌死了，既不退兵，也不攻城，这是想干什么？”

张士勋咧嘴一笑，“他们被那晚的天火吓破了胆，自知攻不破，所以很明智地选择了做缩头乌龟。”

“既如此，索性退兵算了，干嘛在这里耗着？冰天雪地的，在野地里扎营也苦不堪言，何苦来着。”

“他们不敢。”张士勋轻轻抿一口茶，“郭药师这厮奸猾得很，他明知道对付不了我，还是向女真人讨要了这个任务，其目的就是逃离女真人的大队，避免被当炮灰。”

丁都赛眨巴一下眼，问道：“什么是炮灰？”

“炮灰就是……这么说吧，女真人根本不把郭药师的怨军当做自己人，如果攻城的话，肯定会让他们打头阵，那样一来，怨军的死伤就大了，两害相权取其轻，郭药师便打着进攻张小庄的名义，暂时脱离开斡离不的掌控，躲一时是一时。”

李师师道：“郭药师善会见风使舵，先是叛辽投宋，后又叛宋投金，这样的三姓家奴，没有人会喜欢，女真人也同样如此。我猜想，女真人之所以答应郭药师攻张小庄，怕是也打着消耗他的目的，毕竟我们的张天王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不是好相与的，谁来攻击他，都会碰一鼻子灰。”

说着，她抿嘴笑起来。

张士勋也笑了，“你说对，这些人就是如此打算的。”

丁都赛问道：“官人，咱们就这样和郭药师对峙下去？”

“对！就这样对峙下去。”

“那……若是雪停了，天气转暖，咱们的冰城墙就会融化，到了那个时候，张小庄就……”

张士勋神秘一笑，“赛赛无须担心，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