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老三脸色苍白，他们心里清楚，老爹真死了，老大肯定不能管他们。

“你们说说，不养猪，你们还能干什么？

咱爹想让你们去城里上班，可是去了城里，你们又能干什么？

扫大街？打扫厕所？”

“我们可以扫大街！”老二抢先说道。

他们可是去城里打听了，扫大街的一个月都能有十二块钱，比在家可强多了。

扫厕所高一点，一个月十五块钱，可是那个太埋汰人了。

今天这一局面也是他们两兄弟和老爹商量好的。

借着办酒席的机会，逼着张衍把他们两个弄到 城里去。

为此，张福生怀里还揣着一个麻绳，准备关键时刻，上吊用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一出，张福生以前没少和他老爹老娘用。

很管用。

只是没想到，张衍居然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接下当家人的差事，这让张福生很是失望。

准备好的套路都没用上。

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伤。

“行，有这个觉悟就好！

扫大街就算了，明天你们去找我，去装卸队先当个临时工吧。

干好了，明年给你们转正。”张衍笑着说道。

“装卸队?”老二老三有些忐忑的看着张衍。

“怎么?不想去?也行，那就在家养猪吧。

明年开春我给你们买二十头小猪仔，你们两个好好养着。

一年下来，也够你们吃穿的。”张衍笑道。

“不要，我们去装卸队。”老三赶紧答应下来。

在他们看来，去城里干什么，都比留在农村里好。

这种想法在农村很普遍。

从建国前一直到后世的2010前后，这种思想一直都是主流。

很多女人，宁愿嫁到城里吃糠咽菜，哪怕在城里饱受虐待，也不肯回农村。

张衍的爽快，让张福生没有了闹事的借口，没人捣乱，接下来的酒宴很顺利。

“衍子，恭喜啊！祝你们早生贵子。”

“衍叔，恭喜恭喜！”

张衍带着佟梅挨桌敬酒，接受着同族人的祝福。

热热闹闹的一直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才结束。

张衍大舅二舅还有大妗子二妗子要走，张衍带着佟梅把他们送到村口。

“衍子，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忍着，你处理不了，交给我们。”大舅使劲拍了拍张衍的肩膀沉声说道。

对自己这个外甥，他们是从心里喜欢，可惜早年的事情，才导致张衍今天在家不受待见。

大舅二舅对张衍喜爱的同时，也有说不出来的愧疚。

“大舅，二舅，你们帮我从村里收点粮食吧。”张衍看了一眼正在和大妗子二妗子聊天的佟梅，小声说道。

“收粮食?”大舅二舅疑惑的看着张衍。

不明白张衍收粮食干什么。

“对，帮我收点粮食，现在城里的日子虽然好过一些。

可是都有定量，人多了怕不够吃的。

咱老百姓不是讲究，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吗？

我想着多备点粮食，这样将来有事，也有备无患。”张衍小声说道。

“你要多少?大舅家里虽然不多，百十斤粮食还能拿的出来。

回头我给你送城里去。”

“不用，大舅的粮食自己留着吧。

我要的多，最少也得两千块钱的。”

“要这么多?”大舅被吓了一跳。

“城里还有几个朋友，也想存点粮食。

人家愿意出高价买。”

“多高?”

“白面三毛钱一斤，玉米面两毛五，大米两毛五，小米两毛，地瓜面也两毛。”张衍说道。

这个价格，比鸽子市里的价格还高出好几分钱。

“这么高?”二舅惊呼道。

“聊什么呢？什么这么高?”

“让咱大舅二舅帮忙收点粮食。

咱家屯一点，另外有几个朋友也想存点粮食。”张衍并没有瞒着佟梅。

存粮，是为了五九年的大灾，将来粮食肯定要拿出来吃的。

所以没必要瞒着。

至于其他的，随便找个借口，遮掩过去就是了。

佟梅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也对，咱们家是应该多存点粮食。”佟梅很赞成的说道。

“你可不能让舅舅他们吃亏。”

“怎么可能，这是我亲娘舅，白面三毛钱一斤……”张衍把价格说了一遍。

“大舅二舅，这个价格虽然比鸽子市的价格高了一点，但是我们要的量多。

高点也应该。

主要还是，我的工作不太方便去鸽子市买粮食。”佟梅爽快的说道。

“佟梅是街道上的治保主任，专门抓鸽子市的。

所以不方便去，我这个家属也不方便。”张衍解释了一下佟梅的身份。

“佟梅是街道治保主任?”张衍的话把大舅二舅一家子吓了一跳。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佟梅居然会有这么高的身份。

街道治保主任，得比镇上的领导厉害吧？

“没事，大舅二舅，大妗子二妗子，治保主任也得吃饭不是?”张衍笑道。

“也是，那我回头给你问问，有信了，我去通知你。”大舅这才点点头答应道。

送走大舅二舅一家，张衍和佟梅回到家里，五爷，爷爷他们都已经回去了。

张福生正坐在堂屋里喝茶。

张衍走过去，“爹，麻烦您让一下，这个位置是一家之主做的。”

“你?”

“你要是不愿意，那你继续当一家之主。

我还不乐意当这个一家之主呢。”张衍无所谓的说道。

张福生气呼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一边坐下。

张衍当仁不让的在堂屋主位上坐下。

“老二，把你大嫂带来的肉，切一半给大娘家里送去。

老三，你把另外一半给五爷送去。”

佟梅带来的肉终究没用上，大爷早就买好了肉。

“送什么?你个败家子……”

“这家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张衍也不惯着，只能瞪眼问道。

“哼！你妹妹他们也好几天没吃肉了。”

“今天刚吃完！”张衍笑道。

“好了，我看分成三份吧，家里留一份，剩下两份给五爷和大爷家送去。”佟梅笑着打圆场道。

“看看，你跟你媳妇学着点，别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张福生借题发挥道。

“算了，我亲自去送吧。”张衍没搭理老爹，站起来说道。

“佟梅，你陪娘说说话，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张衍走进厨房，把佟梅带来的肉，一分三份，找了两根麻绳把其中两块捆起来，拎着出了门。

先来到大爷家里。

“大爷，大娘。”张衍站在院子里喊道。

这是规矩，不管是农村还是城里，去别人家里，都不能直接登堂入室，要站在门口影壁墙的位置喊一声。

等主人出来，才能进去。

这是规矩，也是礼貌。

“衍子来了，快进屋来。”大娘走出来，看到张衍，笑着招呼道。

“把你大舅一家送走了?”

“送走了！大娘，这是佟梅带来的肉，我给你们拿了一块。”

“你这孩子，留给你爹娘吃就行了，还拿过来干嘛。”大娘笑着推辞道。

“大娘，我的婚宴可全靠您和我大爷给张罗的。

要不是他们还占着一个名分，我一点都不想给他们留。”张衍把肉塞到大娘手里。

“你们赚钱也不容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买这么多肉，不要钱啊？”大娘满脸欢喜，嗔怪着说道。

大娘拿着肉进了厨房，张衍也走进堂屋。

“爷爷，大爷。”张衍恭敬的问好。

“你来的正好，要不我也得去找你，这是剩下的钱。”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两块三毛钱，交给张衍。

“大爷，这钱您留着给光子买糖吃吧。”张衍没有接。

“大爷不差钱，只要你过的好就行！有我在，你爷爷也用不着你养活，以后不用再给你爷爷钱了。”大爷把钱塞进张衍的口袋里，然后瞪着眼睛说道。

“大爷，这不行。

以后我家我当家做主，爷爷这边咱们三家共同赡养，这是当初说好的。

只是，以前……

以后，我一个月给我爷，五块钱养老钱。

多的，算是替我爹补以前的养老金。”张衍坚决的说道。

“行了，你们爷俩就别推让了，衍子替老三出养老费是应该的。

以后衍子有事，你当大爷的，多帮衬着点。”爷爷做了最终裁判。

张衍在大爷家里和爷爷，大爷聊了一会，就告辞离开，他还要去五爷家里一趟。

五爷那边必须要打好关系，这对他很重要。

又在五爷家里聊了一会，张衍告辞离开，时间不早了，他还得回城里。

回城的路上，佟梅搂着张衍的腰问道：“你真打算把平子和安子弄到装卸队去啊？”

“嗯！我找找厂长，应该没有问题。”

“我不是反对你送你弟弟进轧钢厂，只是他们那小体格，能干得了装卸队的工作？要不，还是我给他们安排个打扫卫生的活吧。”

“可千万别！我就是让他们去装卸队好好抽一抽他们的懒筋。

再这么下去，真的就废了。

你猜咱爹，为什么突然要把家庭大权交出来？”张衍笑着问道。

“为了让你弟弟进城？”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主要的原因是，老二的婚事又黄了。

人家那边一打听，老二长这么大了，连地都没下过，原来贪图彩礼，还有我这个大伯哥能依靠。

后来一听说分家了，人家那边立马就反悔了。

也不是反悔，是彩礼翻倍，咱爹舍不得那么多彩礼，这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张衍说出在大爷家听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