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微微皱眉，随即又嗤笑道：“那你说说看，你一个小娘子，到底能拿出什么证据帮她？”

苏锦璃站起走到顺嫔身边道：“方才臣女见顺嫔娘娘为了接驾特意回房打扮，可要用什么特别的东西？”

顺嫔泪痕未干，点头道：“陛下每次来，臣妾都会用紫述香，因为那是陛下最喜欢的，吩咐臣妾一定要熏这香见他。”

苏锦璃又问：“那陛下不在的时候，娘娘可有用过？”

顺嫔摇头，道：“紫述香料珍贵，臣妾宫里分不到太多，所以，只有陛下到来的时候才舍得用。”

苏锦璃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把握，接着问道：“那娘娘平时用的什么香？”

顺嫔回：“用的沉水香。”

苏锦璃笑着转头道：“这便对了，沉水香和紫述香香味十分不同。顺嫔只有在陛下来的时候用紫述香，也只有在陛下来的时候碰到了那把钥匙，那就将那钥匙在水里泡一下，找个懂香的人来闻，看水里有没有沉水香的气味，就知道她平时有没有动那把钥匙去开门了。”

宁妃没想到她能推测出这么多，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瞥一眼皇帝好像已经压下盛怒，露出沉思表情，连忙道：“香料而已，她就不能熏上再去拿钥匙开门吗？”

苏锦璃道：“紫述香珍贵，拿了多少用了多少，宫里自然有数。顺嫔娘娘若是蠢笨到监守自盗，又怎么会注意这样的细节，浪费那样珍贵的香料去偷画呢？”

“宁妃娘娘你觉得是不是？”苏锦璃朝她笑，宛若天真少女。

宁妃被她问住，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这时皇后缓缓开口道：“可那间房除了顺嫔无人能打开，若不是她偷的，能是谁偷的？”

苏锦璃眨眨眼：“臣女只是觉得方才那些疑点说不通，可臣女不会查案啊。”

宁妃翻了个白眼，这时候倒是装傻了，方才不是说得挺溜的嘛。

这时，皇帝缓缓开口道：“没错，查案是大理寺的事，既然你如此笃定，就让沈心驰来查吧。”

皇帝开了金口玉言，于是刚下了值的沈心驰又被匆忙传进了宫里。

这时顺嫔已经被带到房里软禁，几个下人也被分别关押。

沈心驰先去拜见了皇帝，大约问清了案件经过，然后去到临华殿，就看见一脸疲态的苏锦璃正坐着喝粥。

苏锦璃抬眸看是见他，抿唇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沈心驰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看着她问：“做什么累成这样？”

他语气温柔，令苏锦璃突然有点想哭。

进宫以后一桩桩事接踵而至，根本让她连思考都来不及，只能被一群人推着走，这时见到沈心驰，一颗心才终于觉得安定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那一瞬间的脆弱，将手边盛了一半的白粥推过去问：“你用过膳吗？”

沈心驰笑了出来。

还好，还知道吃饭就不算太坏，还是那个打不倒的苏娘子。

于是他也坐下盛了碗粥，苏锦璃又给他推来一碟酒槽黄瓜，道：“这宫里出了大事，没别的吃的，我找到了中午熬的粥，还有这么碟小菜，配着吃起来滋味倒是挺不错。”

沈心驰尝了口，味道确实不错。

苏娘子就是有这种在兵荒马乱里也过得有滋味的能力。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津津有味地吃着清粥小菜，夕阳从殿门口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金砖上，为这深宫里绘出难得的温馨。

吃完了粥，沈心驰便同她一起去找顺嫔问话，路上听她说完在皇帝和宁妃前的陈述，笑道：“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的。你可知道那幅画像就是陛下的软肋，谁也不敢碰的禁忌。而你竟敢为偷画的疑凶说话，还当庭同宁妃顶撞。”

苏锦璃道：“我不过说了她们不敢说的实话而已，陛下自己难道不明白吗，顺嫔娘娘对他如此恭顺，连接驾都要用他指定的香料，怎么会明知只有自己有嫌疑，还敢去偷对皇帝那般重要的画像。”

“那你觉得陛下……”

苏锦璃讽刺地笑：“陛下什么都明白，可他还是要把顺嫔送进慎刑司，因为他恐惧画像找不回来，需要有人为那幅画殉葬，哪怕是陪伴他多年，被他当做替身来宠爱的顺嫔。”

她边说边觉得心寒，就算顺嫔就此死去，世人提起这件事只会说元德帝深情，对亡妃念念不忘，谁还能记得始终没有自己名字的女人呢。

沈心驰见她神色戚戚，宽慰道：“陛下也并未完全狠心，不然也不会为你的几句话就放过顺嫔。”

又摇头道：“你性子一向洒脱，怎么进了一趟宫，就伤冬悲秋起来了。”

苏锦璃叹了口气，她自小就在父母宠爱中长大，最见不得女子受苦，尤其还是顺嫔这般温柔善良的女子。

沈心驰盯着她紧锁的眉头，手指动了动，又克制地垂进长袖里，柔声道：“帝王薄情，宫里的女人哪个是过得轻松的？”

他笑了笑又道：“至于顺嫔你无需为她忧虑，只要她没做过，我们就可以救她。”

苏锦璃心头一暖，抬头看着他道：“没错，我们一定可以救她。”

两人边说边走到顺嫔的寝房门口，这里已经被皇帝派来的侍卫给看守住，沈心驰脚步突然一滞，盯着窗户后面的树林，神情微变。

“怎么了？”苏锦璃见他不进门，好奇问道。

“无事。”他恢复了以往神态，同侍卫打了招呼，便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顺嫔已经哭了太久，这时无力地躺在床上，一见苏锦璃便挣扎地想起来，苏锦璃连忙走到床边将她按下道：“顺嫔娘娘好好歇着。”

顺嫔露出自嘲的表情：“到了如今，也只有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娘娘。”

她又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今日若不是你，只怕我已经被送到慎刑司，不知会受多少折磨。”

苏锦璃摇头笑道：“娘娘不会有事的，沈心驰沈大人来了，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顺嫔自然听过沈心驰的大名，说起断案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她眼睛瞬间亮了，可很快又闪烁了一下，神情复杂地低头道：“那便多谢沈大人了。”

沈心驰看得清楚，这时走过去道：“顺嫔娘娘可以把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讲一遍。”

顺嫔叹了口气道：“白玉阁是原本用来藏书的，但自从……”她噎了下继续道：“那位娘娘去世后，陛下便把她唯一留下的一副画像珍藏在那里。从此那间房就成了宫里的禁地，我住进昔华宫以后，陛下就把钥匙交给我保管，每次来都是我陪他进去，陪他一同缅怀亡妃。”

她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哀怨。

皇帝何其残忍，这宫里都羡慕她能独得恩宠，可只有她自己明白，皇帝每次来这昔华宫为的并不是她。

她只能陪着皇帝，看他对着那副同她面容相似的画像或忘情或恸哭，而她注定只能当那副画像的影子。

这时，苏锦璃轻轻握了下她的手，顺嫔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语气笃定道：“那把钥匙，我从来没交给过任何人，也不知道为何那副画像会凭空消失。沈大人可一定要信我。”

沈心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突然问道：“敢问娘娘，方才你房里是不是来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