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往包裹里去摸，然后瞪大眼道：“东西呢？”

吴氏已经被吓哭，也跟着伸手去摸，可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这包里原本装着一个盒子。二十年前，那女人把盒子交给他们，说里面是从火场里找到的一根手指，让他们妥善收好，以后还会有用。

他们一看这手指正是自己女儿的，便认定女儿已死，给她在城外偷偷立了个衣冠冢，离京回了老家。

这趟进京，原本是准备说出当年之事，再把盒子一送，便能美美领到赏金，没想到现在连东西都没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两人正想抱头痛哭一场，门外传来响动，吓得两人连忙躺下装睡，也是怪事，原本应该怎么也睡不着的，可刚闭上眼，好像闻到什么味道后，便失去了意识。

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互相看了眼，将已经昏迷的何大金和妻子抬回了原本的房间里，而旁边的床上，还睡着同样昏迷不醒的护卫刘全和同伴，并不知这一晚发生过什么。

第二日，何大金是被刘全踹醒的，他一看这人的脸马上想起昨晚的听到的话，想哭又不敢哭，屁滚尿流地同妻子爬起来，正愁眉苦脸想着今日就是死期，没想到竟在马车里又看到了那个盒子。

他和妻子面面相觑，何大金在晕头转脑间只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事是他们绝对掺和不起的。

于是抱起盒子对吴氏小声道：“待会儿进城了你可要记住，无论谁问什么，咱们都不知道，这盒子里有什么，咱们也是从未见过，明白吗？”

吴氏哪里有主意，只是不停点头，捂着嘴连话都说不出。

承平殿上，元德帝高高坐在上首，下面坐着首辅郑荣和都察院及刑部的官员，沈心驰被誉王亲自带进来，进门便直直跪在元德帝面前。

郑荣看见沈心驰被关这些日子，还是那副挺拔雅正的模样，连头发丝都没乱，心里十分不痛快，手指捏起道：“沈心驰，你可认罪？”

沈心驰将身子转向他，问：“下官何罪之有？”

郑荣目光阴沉，道：“这时候还在装傻，方御史当日所控，桩桩件件，俱是大逆不道之罪。你怕事情败露，竟然还要了他的命。”又做出痛心状：“枉我如此看重你，竟同陛下一起被你诓骗。”

沈心驰皱眉道：“首辅大人应知办案需要证据，下官若真有罪，也该由刑部来定，怎能无端端靠一张嘴就被安上罪名。”

至于这张嘴说的是方柏还是他郑荣，便只能由个人领会了。

誉王在旁边阴恻恻加了句：“郑首辅这是关心则乱，少意就莫要同他计较了。”

郑荣气得脸都黑了：他一个罪臣，轮得到他说计不计较，他谱还挺大。

可他看了眼元德帝的脸色，只得暂且咽下，道：“好，何婉的家人马上就进来，待会儿证据确凿，看你还如何嘴硬。”

说话间，何大金和吴氏就被带了进来，两人一进来就伏在地上大喊：“陛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话一出，殿上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明白这是唱的哪出。

元德帝脸色不好看，冷冷出声道：“不是你们自请入京，说有当年的证据要呈上来的？”

何大金一听当年之事就抖如筛糠，他没想到会被直接领来见皇帝，内心更加确定昨晚听到的事，脑子里全是那句：“陛下说知道当年之事的都得死。”这时根本不敢抬头窥见天颜，只伏在地上痛哭。

郑荣先回神过来，站起冲他道：“你们莫怕，是不是受了什么人威胁才不敢说。”

何大金立即回：“是啊，就是被人威胁！我们是被人威胁才进京的啊，那人说若不按他说的办，就要杀了我们一家老小！”

郑荣差点被他气吐血，他说的威胁可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元德帝又开口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何大金哭着道：“是个女人，二十年前她找到我们，说我们女儿何婉是死在侯府火灾里，其实这些事我们哪里会知道，但看她富贵优雅，应该是出自侯府，也没怀疑就被她哄骗着立了个衣冠冢。谁知前几天，她又派人来送信，威胁我们必须进京把她当年的话复述一遍，不然我们一家老小小命不保。”

郑荣心知不妙，转身对元德帝道：“陛下，这两人前后说辞不一，只怕还另有内情，需得先送去刑部查问。”

誉王冷冷道：“陛下就坐在这儿，为何还要送去刑部，是觉得陛下审不出真相吗？”

何大金一听刑部更是吓得发抖，扯着嗓子道：“陛下要信小的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假话，天打雷劈啊。”

元德帝被他喊的脑瓜疼，没想到一场庭审竟成了闹剧，看了眼跪在那里好像不知所措的沈心驰，按着眉心道：“那样证据呢？你们可有带来？”

何大金忙从怀里摸出那个盒子，交给旁边的内侍，道：“这是那女人当年给我们的，说是是我们女儿身上的东西，让我们务必收好。”

皇帝看着手里的盒子，抬眸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何大金总觉得皇帝这句话里藏着杀意，他背脊抖了抖，道：“小的不知道，那女人当初交代我们一定不要打开，不然会惹到杀身之祸。咱们这种安分守己的小民，哪里敢碰这些东西，这盒子这些年一直放在我婆娘那里，从来未曾打开过。”

吴氏这时终于敢开口，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就和贵重首饰收在一起，从没碰过啊。”

沈心驰突然开口，似是十分不忿道：“这些年来，对母亲不闻不问，轻易就受了他人哄骗，今日到陛下面前才想着来关心了。”

何大金立即被他提醒：对啊，他如果留在这里，待会儿皇帝把盒子打开他怎么解释，最要命的是，如果里面不是女儿的手指呢……

想到这里，他喉咙里发出尖锐一声喊，双眼一翻，似是因激动过度晕了过去。

吴氏以为他死了，扑过去又哭又喊，郑荣本来就为这两个废物心烦，见这场面实在难看，挥手让侍卫把这两人给拖了下去。

一场闹剧结束，元德帝目光沉沉望着手里的盒子，终是打开了它。

盒子里躺着一小块环状的羊脂玉，似是从玉镯上断裂下来的半截碎片。

他望着那块玉，面色阴晴不定，突然抬眸问沈心驰，“你可知道此物是什么？”

沈心驰接过盒子查看，想了想突然道：“这是臣母亲的镯子，她说此物对她十分重要，在侯府时曾摔碎过，另外半截不止去了哪儿，可剩下的半截她一直带着，臣自小时候就见过。”

元德帝手抖了一下，盯着他急切问道：“你确定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沈心驰点头：“因是母亲的遗物，另外半块就在臣府里收着，陛下大可以派人拿来对一对，是否能拼成一整个镯子。”

元德帝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站起身朝下环视一圈，道：“这块玉镯是从何婉家人手里拿到的，他们确认是何婉随身之物，而沈心驰又有另外半块，是他母亲多年来带在身上的，那她的母亲自然就是何婉。这件事就此过去，谁都不许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