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倏地转身，见娇俏的小娘子眨着双大眼看他，不自觉将出口的话放柔了些：“灯会在内街，这边靠近城门，可能会有贼人才需要巡视。刚才说过秦娘子不该往这边走，为何偏偏不听。”

秦月华仍是笑盈盈道：“有你徐将军在，还要怕什么贼人？”

徐川皱眉，他向来口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但从刚才两人见面开始，他走哪儿秦月华就跟着往哪儿走，不远不近地和他搭着话。

于是他这一路走得提心吊胆，秦月华可是国公府的贵女，万一遇上贼人受了什么惊吓，他可没法交差。

正在苦恼时，他一抬头就撞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沈心驰几人，连忙招呼道：“沈大人，沈夫人、四姑娘你们也来逛灯会啊。”

苏锦璃已经把方才一幕全看了进去，这时饶有兴致地盯着旁边的秦月华，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没和你哥嫂在一起？”

秦月华答得飞快：“灯会人太多走散了，我就自己随意逛逛。”

徐川立即道：“劳烦苏夫人将秦娘子送回灯会，这儿太黑，她一个女子在这里不安全。”

苏锦璃故意道：“哪里是一个人，这不是还有徐将军你嘛。”

可惜徐川对这种暗示一无所察，抱拳道：“徐某公务在身，没法送秦娘子回灯会了。”

秦月华自动将这话理解为嫌弃，咬着唇气道：“我又没说要你送我回去。”

眼看着气氛有点僵，沈明珠连忙过来将秦月华挽住道：“上次在崇德寺里，听说你嫂嫂已经有了身孕，不知现在如何，她身子还适应吗？”

秦月华顺带着下了个台阶，同她边走边说道：“之前还好，最近吐得厉害，人都瘦了一圈。哥哥就说她在家闷得慌，想带她出来逛逛，原本娘亲是不同意的，怕冲撞她的孙儿……”

见两人说着往里走，徐川长松了口气，这么冷的天他都快急出汗了，生怕这位国公府贵女有什么闪失。

再转头时，却看见沈心驰还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奇怪地问道：“沈大人，有什么事吗？”

沈心驰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徐将军红光满面，似是要有好事了。”

然后他便朝他拱了拱手，带着苏锦璃也往灯会走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徐川，摸了摸脸想：沈大人什么时候学会看相了。

一直走进灯会，苏锦璃才追上秦月华，拉着她的胳膊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武将吗？”

秦月华气鼓鼓道：“没错，武将有什么好的，尤其是那种不解风情的山野莽夫！”

苏锦璃笑着挑眉：“徐川如今都升到京卫指挥使了，皇帝对他十分倚重，怎么成了山野莽夫了。”

秦月华想想都觉得气闷，握着拳道：“我同他说话，他看都不敢看我，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劝我赶紧回灯会去。怎么我是长得很丑陋吗？站在他身边污了他的眼？”

苏锦璃被她笑得不行，故意拉着她的手左右端详道：“自然不是，秦家妹妹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今日你还特意打扮过了吧，啧啧，连我看了都要动心呢。”

秦月华却没被她夸得笑出来，只沮丧地撇下嘴角道：“那他为何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我看他大冷的天还要巡值，灯会的热闹也看不上，就想陪他走走说说话，已经是舍下贵女的面子了，他竟如此不通人情，不是莽夫是什么！”

苏锦璃叹气道：“若他只想着同你这位佳人寒暄，忘了自己的职责，你也不会喜欢他了吧。”

秦月华立即炸毛：“谁说我喜欢他了！”

苏锦璃不说话，只是歪头盯着她，秦月华在她的注视下很快泄了气，肩塌下来道：“好了好了，我只是觉得他是个挺不错的人，想要多了解他一些。”

苏锦璃安抚她道：“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徐将军是个正派的人，以前我也撞见有些媒婆去他家说亲，后来都被打发出来了，等找到机会，再让你们好好见一面。”

秦月华悻悻点头，突然又想起件事，拉起她的手道：“苏姐姐，你能陪我去见下我嫂嫂吗？”

苏锦璃有些吃惊：“她要见我？那你哥哥……”

秦月华想了想道：“放心吧，你不必在意我哥哥，嫂嫂是想同你单独说话，到时候我把他拉走就是。”

沈心驰带着沈明珠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见苏锦璃抬眸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这时不能显得太小气，于是故作大度地道：“你们去吧，我先领着明珠往那边走，待会儿去找你们。”

沈心驰还记得同江书亭的约定，让沈明珠的丫鬟先跟着夫人过去，然后领着沈明珠走到最明亮显眼的鳌山灯棚处。

这里是整个灯会的中心，上百盏花灯拼成的高大鳌山，照出游人如织、溢彩流光。

沈明珠却一眼就自人群中看到江书亭，他一身银袍以玉带紧束，肩上披着紫貂大氅，头上未戴发冠，乌发只用一根玉簪簪起，脸上带着半截彩傩面具，身如玉树，临风而立。

他站在人群中，却又好像游离在人群之外，似千堆雪，隔万丈尘。

不知为何，沈明珠觉得心跳得有些快，还未来得及反应，江书亭已经快步朝她走来，薄唇勾起，将手里的另一只面具递给她道：“这只给你。”

沈明珠接过面具时，不小心触了下他的手指，冰凉得像融雪之水，也不知他在风中站了多久。

于是她边将面具戴上边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就这么在街上会不会冷。”

江书亭似是才想到这件事，将手放在唇边呵着气，道：“光记着拿面具，忘了拿手炉了。”

沈明珠戴上面具觉着自在了许多，将自己的手炉递了过去道：“你先用这个。”

江书亭将她的手炉抱着，衣袍立即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忍不住偷偷翘起唇角，又听她问道：“周叔呢？”

江书亭十分自然道：“和他走散了。”

周叔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正准备喊：沈丫头怎么没看见我呢。

突然收到少爷投过来一记警告的目光，抓了抓脑袋，识相地把自己藏得更好一些。

沈明珠也没多问，只想着这大少爷只怕是第一次出来逛灯会，周叔不在旁边，她就该多照拂他一些。

两人走到一处摆满了灯谜架的摊前，因为灯谜出的难，已经围了一圈人跃跃欲试。

沈明珠驻足多看了几眼，摊主便笑呵呵招呼道：“灯谜二十文钱猜一次，猜对了这儿的花灯随便选。”

江书亭往灯架上瞥了眼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灯，你若喜欢我去买些好的给你。”

沈明珠见那摊主的脸瞬间黑了，连忙用眼神制止道：“摊主既然敢定下这样的规则，必定是对自己的谜题十分自信，咱们就猜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