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风刮得格外温柔，将染了淡粉的花瓣吹落在了沈明珠的鬓发之上。

江书亭直直望着她，见她正垂眸饮茶，似是浑然未觉。

手伸出来却又停在半空，轻咳一声指了指道：“你头发上……”

沈明珠抬眸，琉璃似的眼珠，流转出柔和的光，头微微歪了下问：“什么？”

江书亭被这眼神蛊惑，身子往前倾，手指微颤，轻捻起她发上的花瓣。

然后，他将指尖那片浅粉色的桃花瓣亮在她眼前，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道：“落到你头发上了。”

沈明珠在他靠近的那一刻，闻到他身上混杂着药草味的清冽气息，耳根微微发烫，一颗心起了又落，终是落到面前的花瓣上。

她笑着将那片桃花拿起，柔软的花瓣剥离，让江书亭的指腹被痒痒地骚动一下。

沈明珠又在桌上捡了几片花瓣，和刚才那片一起捏在手心，用指甲捣搅，解释道：“我小时候很羡慕娘亲可以用胭脂，就自己想了个法子，用花瓣捣成汁，当作胭脂涂在脸上。”

然后，她将手指上嫣红的花汁抹在脸颊上，抬起下巴，朝他笑着道：“就像这样，好看吗？”

这是不同于以往那个沉稳端庄的沈明珠，小女儿般娇憨的笑，似乎还带了丝撒娇的意味。

江书亭心口剧烈跳动，脸也烫的厉害，在身体彻底超过负荷之前，挪开了目光道：“很好看。”

沈明珠笑得更开心了：“你人可真好，后来我庶兄看见了，骂我学得市井般俗艳，我就再也没有这样试过了。”

江书亭皱眉，看着她认真地道：“我说好看，是他在胡说。若我见到他，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沈明珠未想到自己随口一件往事，他竟一副要去找沈云飞理论的模样，有点好笑有点感动，又联想到沈云飞如今的处境，一时间心绪交杂。

她正在晃神间，突然听到一声奶奶的猫叫声。

沈明珠疑心自己听错了，眼神往下一挪，就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儿不知何时蹲在江书亭脚边。

此时，它正仰着小脑袋，转动圆圆的蓝色眼珠，盯着江书亭，兴奋地喵喵直叫。

江书亭也往下望去，一脸嫌恶地道：“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周叔喂了它一次，就成天往这里跑。”

江书亭素来爱干净，但这猫咪第一次进院子就不怕人，吃饱喝足就扑到他腿上狂蹭，他躲避不及，差点被抓破了裤子。

从此以后，他见到这只猫就绕道走，可这猫儿不知为何偏爱跟着他，被他吓唬了几次也不跑，十分没有流浪猫的自觉。

可沈明珠盯着那只猫儿，心都快化了，托着腮艳羡地道：“它好可爱，好像很喜欢你。”

江书亭很想说：哪里可爱，脏兮兮的！可望见她的眼神，立即换成了：“是啊，就爱黏着我。”

然后他努力温柔地望向那只猫，猫儿没想到能等到冰山融化，兴奋地高高竖起尾巴，又开始往他腿上蹭。

江书亭手在袖子里捏紧，忍住将它从院墙扔出去的冲动。

沈明珠目光始终凝在猫儿身上，道：“它好像想让你抱它。”

江书亭咬牙：“它不喜欢人抱。”

但猫咪大约是听懂了抱字，他话音刚落，它就蹭地跳上他的腿，用舒服的姿势往那儿一趴。

江书亭瞪大了眼，望着自己新作的蜀锦袍子，用眼神恶狠狠警告：你要敢抓，就完蛋了。

可这时沈明珠站起身，蹲在他身旁，目光盈盈地看着那只猫儿，一脸期盼地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江书亭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猫儿，紧张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可那猫儿竟翻了个身，爪子蜷起摆在肚皮旁，一副任君采撷的浪荡模样。

沈明珠于是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见它并未反抗，就放心地上下其手，舒服得猫儿发出一连串呼噜声。

江书亭望着那只在她掌下撒娇的猫儿，忍不住心生羡慕，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儿龌龊，偏头轻咳一声挥去乱七八糟的绮思。

然后他才发觉，沈明珠这时离得他非常近，就在他目光之下，长长的羽睫忽闪着，笑得眼眸弯弯，脸颊都带着诱人的红润。

好吧，这只猫儿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仔细看看，好像是有几分可爱。

于是江书亭克服心头嫌恶，伸手摸了下它的头，意外地触感还不错，软软热热的一小团，难怪她会喜欢。

沈明珠这时抬头问：“它有名字吗？”

江书亭摇头，给它起名字，岂不是纵容它登堂入室了。

可他还是飞快回道：“你来给它起个名字吧。”

沈明珠想了想道：“正好今日是初五，不如就叫它初五吧。”

那只猫没想到自己名字起得这般草率，用圆滚滚的眼睛望向沈明珠，沈明珠似有所感，问道：“你不喜欢吗？”

江书亭一把捏住它的后颈，加重语气道：“它喜欢，这是个好名字。”

初五迫于淫威，只得乖巧地喵喵叫了两声，沈明珠开心地唤了它几声初五，想让它早些习惯这个名字。

江书亭十分满意，决定让周叔晚上给它留点鱼虾，让它吃顿大餐庆祝有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和初五玩闹一阵，饶是这般的猫儿也觉得累，终于从江书亭腿上窜下，溜出院子打盹。

沈明珠坐了回去，叹了口气道：“可惜苏姐姐看不到初五，不然一定也会喜欢它。”

江书亭心里却有些隐秘的欢喜，这只猫儿，好像是他和沈明珠之间的一个秘密，只存在他们之间的微妙羁绊。

这时，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听说，誉王想娶你为妃？”

沈明珠一怔，随即坦然答道：“是啊，可我不想嫁他。”

江书亭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可有想嫁之人？”

沈明珠目光沉沉，不知为何，她想起那副自己画了一半的画，站在船头衣诀翩翩，似谪仙般望向对岸的男子。

她敢不敢画出他的面容，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