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誉王嗤笑道：“沈大人这结论从何而来，康有一个前途大好的太学学生，为何要选择自焚而死？”

卢志成也不满地抬头道：“他明明就是被那个道士所害，必定是因为康有拆穿了他骗术的证据，那道士才杀人灭口。”

沈心驰却走到他面前道：“像康有这般愤世嫉俗的性格，若他真有证据，为何要单独去找玄诚道长对质，为何不找人呈交给陛下，为何不在众人面前揭穿他？”

卢有志不甘地反驳道：“可他明明去找过沈大人你!”

沈心驰一怔，然后立即回道：“可我从未见过他。”

卢志成不说话了，他也不信沈心驰会在这件事上说谎。

沈心驰继续道：“刚才是你自己说的，若他真在南山找到了证据，回到太学时，必定是欣喜若狂，甚至迫不及待和你们分享。而他在法事的前一天都显得心事重重，可见他根本找不到能证明玄诚真人渡劫飞升为假的证据。”

他这番话推论的有理有据，卢有志根本没办法反驳，只能点了点头。

沈心驰微微一笑，道：“那他为何会在法事的前一日，信誓旦旦说他找到了能阻止法事的方法，你们觉得他一个身无长物的学生，能有什么方法阻止这场由陛下亲自主办的法事。”

众人听得倒抽一口气，被他引导着想到了唯一的办法。

沈心驰环视一周，继续道：“而根据仵作所言，康有身上并无致命外伤，死因就是被焚烧致死。康有身高六尺，而玄诚道长身材矮小，根本不足六尺，还有那口烧死康有的大鼎，被锁在祭坛锁在的院子里，门外一直有道士看守。敢问玄诚道长如何能在康有未死之时，将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的男子抛进鼎中焚烧。就算康有那时昏迷，被烧之后也会发出痛呼，一旦痛呼，守在院子外的道士不可能听不见。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自己爬进了那口大鼎，想用自己的死，阻止这场法事进行。”

众人听得张口结舌，似是不敢相信，会有如此以身殉道之人，还是一位年轻的太学学生。

元德帝也露出惊异神色，随即低头沉思起来。

沈心驰深吸口气，继续道：“据我推断，那日康有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威胁玄诚道长与他相见。而在和道长的对谈时，他一再逼迫道长停止这场法事，当然，玄诚道长不会因为一个太学学生的冒失言论，就停下已经筹备数周的法事。康有在万念俱灰之时，终于决定实施最后的计划，于是他偷偷埋伏在太清宫里，趁人不备潜入大鼎旁，然后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了进去。”

他语气变得沉痛起来，“康有大概觉得，自己一个太学学生因法事而死，必定能引起百姓和朝野的愤怒，还能让玄诚道长为他偿命，这样才能真正清除他所痛恨的误国小人，也能让陛下不必被道术所蛊惑。”

“够了！”元德帝越听越觉得这学生好像在用生命控诉自己，于是他不想让沈心驰再说下去，手按在纸镇上道：“既然如此，你们还有别的证供，若没有，此案便以康有自焚结案吧。”

誉王这时悠悠地开口道：“沈大人真觉得此案再无疑点了？”

沈心驰望向他道：“王爷觉得有何疑点，大可以在陛下面前说出来。”

谁知誉王笑着摇头，对元德帝道：“既然沈大人觉得可以结案，就该将玄诚真人这个无辜之人放出诏狱。”

元德帝点了点头，挥手道：“先将玄诚真人放出来，其他事以后再说。”

众朝臣面面相觑，一时想不透皇帝对此事的态度。

那名太学学生虽不是玄诚道长所杀，却也是因为法事而死，再加上如今民间汹涌的抗议之声，皇帝应该不至于再一意孤行才是。

那场朝会结束之后，这桩令京城人人关注的案子总算有了个结果。

一时间，百姓们有的惊异，有的扼腕，有的则痛骂玄诚道长明明导致了康有的死，自己却还能逃脱制裁。

太学学生们很快凑足了银子，准备一起筹办康有的身后事，谈及他以身自焚来劝谏皇帝不要再迷信长生之术，都觉得又是钦佩又是可惜。

卢志成喝了口酒，叹气道：“可怜他的父母马上就要到京城，到时候不知他们能不能撑得住。”

另一人道：“是啊，康有出身贫寒，家里就他一个独子，他父母用了全部的积蓄让他进京入太学，只求为家里换个好的前程，没想到最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苏锦璃听得有点奇怪，连忙问道：“康有这人很孝顺的吗？”

卢志成回道：“当然！康有时常提起他的父母，说等他考上功名做了官，必定要回报父母的恩情，将他父母都接来京城享福。”

苏锦璃皱起眉头，喃喃道：“这不对劲，康有不可能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