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陆白从怀中取出的，是一瓶牛眼泪。

他将之递到马老板的面前，示意他将牛眼泪先抹到自己的眼皮上以后，再往台下瞧上一眼。

马老板对此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还是将那装了牛眼泪的小瓶接在了手上，并从中倒出一滴来，轻轻涂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方。

“咕噜。”

马老板也不是个傻的，此时此刻，他对自己会在台下瞧见什么样的景象，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以至于他在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又攥了攥拳，做了好一阵子的心理建设之后，这才深吸口气，扭过头来，重新往戏台下方瞧了过去……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本该空无一人的戏台下方，却已是坐满了观众。

台下的观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将戏台下方摆着的那上百张长凳，坐了个满满当当。

甚至于，就连旁边的空地上，也全都站满了人。

只在瞧见台底下突然多出的这么些“观众”以后，马老板就已瞪直了眼。

也亏得马老板对眼前所见早就已有预料，思及陆白早前的叮嘱，硬是将喉咙里即将喊出的惊叫，重新再咽了回去。

“陆道长，这……”

眼皮狂跳的马老板，急切的希望能从陆白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面对马老板的问询，陆白却笑吟吟的，缓声朝他回了一句，“这，自是咱们今晚需要招待的客人咯！”

陆白的回答，击碎了马老板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深吸口气，随后又重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台下。

瞧着台底下坐着的那些穿着各种样式的服装，皮肤苍白无血，只顾直勾勾盯着台上演出的“客人”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此时想想，也亏得他将第一场节目安排给了戏班的两位台柱子来负责。

再加上有陆白在开场前，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对众人做了提醒。

若不然的话，大半夜的，戏台底下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明显不是活人的观众，任谁的第一反应，恐怕都要忘了自己眼下正在做的事情，失声大喊起来。

可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马老板根本不敢想象，到底会有怎样的厄运，等着自己和戏班的众人。

“台上的孔兄弟他们，从刚才开始，就能清楚的瞧见台下的景象……”

陆白在马老板耳边轻声解释了一句。

凌晨十二点，鬼门大开。

冥府的几位阴差，准时押送着将要在今晚探亲的鬼魂们来到人间。

而打谷场的这处临时戏台，便正是陆白与冥府定下的，鬼魂们于今天晚上的集合点……

说起来，普通人如果不借助什么特殊手段的话，是很难能瞧见鬼魂的存在的。

然而，今晚聚集在这里的鬼魂实在太多。

而且今天，又是鬼门大开，一年里天地间阴气最为浓郁的一天。

再加上戏台上的两位演员算是正对着台下的众多鬼魂，相互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阻挡。

所以，实际上只在鬼魂们现身于此的那个瞬间，台上的两位演员，就已经瞧见了台下的突然变化。

如此来想，面对此等异变，台上的两位角儿只不过是稍稍失了些演出的水准，却还能继续保持着正常的表演节奏不乱，已算是殊为不易了。

想到这里，马老板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才算是让心里的压抑情绪，稍稍纾解了一些。

他继续看了会儿台上的表演，确定台上的两人能够应付眼前的变化，并没有出什么岔子的风险。

考虑到第一段节目很快就要结束，而后台的众人，对于此间的变故却都还是个浑然不知的状态。

于是，马老板在和陆白告罪一声后，就急匆匆的从上场门这里离开了。

而陆白这里，在马老板走后，却也同样没有在此处多待。

他从台下的人群里，找到了一位穿着打扮，明显有异于其他阴差。

随即，在眸子里的神光闪了一闪后，便从怀中取出一包早就备好的礼物，迈步往那位阴差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对于戏班的众人，尤其是有上台表演任务的几位来说，今天晚上的时间，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度日如年了。

在台上的时候，哪怕只一分一秒，对他们而言都漫长的紧。

但对陆白和负责外围看守，并没有机会瞧见任何一个鬼魂的阿威、任浩等人而言，这一晚只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而已，倒是眨眼既过。

只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天明时分。

随着第一声鸡鸣响起，只一个瞬间过后，台下坐得满满当当的鬼魂们，便全数消失不见。

也包括陆白身边，这一整个晚上与他相谈甚欢的那位阴差队长。

有邓奇的面子，再有陆白拿出的礼物，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陆白与这位名叫晁垣的阴差队长，结下了不浅的交情。

不过，最让陆白高兴的是，这天晚上的演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也即是说，陆白已漂漂亮亮的完成了城隍费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

接下来，只需静等着城隍老爷那里赐下的奖励就成。

但是，相较于陆白的愉悦心情，马老板等戏班众人，心里却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

接过陆白递给自己的剩余工钱，将之仔仔细细的藏到口袋里面。

等到再次与陆白四目相对的时候，马老板的脸上，已然只剩下了满满的感叹。

“陆道长，要是下回再有这样的生意，老头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接了……”

陆白闻言，连忙安抚了对方几句。

又和马老板约好，等到今天晚上，请戏班的所有人去自家的有间酒楼摆宴庆功，马老板的脸上才重新恢复了笑容。

然而，马老板张了张嘴，正准备要和陆白说些什么。

戏班里包括两位台柱子在内的好几位演员，忽然一起从马老板的身后钻了出来。

他们抢在马老板前头，笑呵呵的对陆白说了句，“其实只要多注意一些，唱鬼戏这种事，也不是多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