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晃动，我在方寸的空间内辗转反侧。将近五个小时的路程，格外漫长。

风雪笼罩着车窗百米开外的环境，天空中阴云密谋取代了太阳的位置，导致看不清窗外，静下心来车窗玻璃倒映我的脸庞。

不再幼稚的脸庞，嘴唇上方密密的胡茬，无不在说明我已经上了年纪。

心有所想，突然想起早上陈澄揉着眼睛带着铃铛来蹭早饭的场景。幸好我起得早，动身下楼买蔬菜，这才做了像样的早餐。

陈澄吃完，又带着铃铛回去了。临走前她把车钥匙给我留下，可我却没接受。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那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县城，我坐着出租车到家，碰到老邻居老奶奶，她热情的打招呼，“哟！小齐回来了啊，大小伙子又变帅了，什么时候把媳妇带回来，让我们这群老东西认识。我听你妈说，你可是找了个漂亮媳妇准备结婚。”

我差点一脚踩空，从楼梯摔下去。

“婆，我啥时候要结婚了，我咋不知道啊。”

“你妈天天念叨呢，是准儿媳亲口跟她说的。怎么了？难道你妈瞎说呢？”

“婆，我……没有没有，到时候还要请您来吃席。”

我都要裂开了，陈澄给我挖的坑越来越深。我都不知道怎么填补，心中突然惶惶不安。

当我推开门，我妈满心欢喜的扑了个空。我关上门的时候，她还特意又把门推开看，生怕我在后面落下人。

“小陈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犹犹豫豫的，编造道:“她有事，来不了，昨天不是说好的，就我一个人回家过年。”

我妈伸手拍去我身上的雪花，一边念叨:“你说你这孩子，都要准备结婚，不早点把人家带回来。和和气气的吃个团圆饭，我们到时候和亲家见个面，你争取明年把她娶回家。”

我爸努力的给我使眼神，让我说两句。我妈越聊越兴奋，“喜帖我和你爸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你和小陈定调子。”

我连忙解释，“没有，妈，我……我还小呢，二十三岁的生日过去才半年，你……”

“就是说啊，你都已二十四了，再不着急就迟了。你没听说那谁家的小孩，一直拖到三十岁了，也没有找到媳妇。”

从我进门我爸的神色就不对，这种事情不早点和我通气。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陈澄给我妈说过的话，已经酿下很严重的后果。

“孩他爸，把锅里热饭菜端出来，孩子坐好几个小时的车了，肯定饿了。先让他吃一点，怎么跟木头一样坐在那里。”

我爸听从着我妈的指挥，很快一大桌子菜摆齐。我也没什么胃口，想起带来的那两大包东西，是陈澄上次买来没用的礼品，其中还有我爸最喜欢的白酒。

“爸你等等，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我从皮箱里翻出来那些东西，我妈看的眼花缭乱，她开口埋怨:“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还有你爸喝酒那臭毛病得戒了。”

我拿出一瓶茅台，硬着头皮说道:“这不是我买的，陈澄买好带回来的。还有那些保健品，礼盒啥的，你们看过年有没有要打点的关系，送过去一点。我把贵的给你们留下，既然陈澄都买好了，也都别浪费了。”

我妈听到这话，才喜笑颜开，开心的替我爸拆开白酒，还给我也倒了一杯。

“既然是这样，那你爷俩都喝点，明天让你爸给你王叔带过去一些。这也太让小陈破费了。多好的孩子，你赶紧带回来，让我和你爸给包个大红包。”

我拿起筷子，不客气的吃起来，“行了妈，吃饭，菜都凉了。那些事情还长远呢，不操心了。”

我妈说道:“这种事情可不会长远，我再顺带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刚生下你的时候，你才七斤八两，你看看现在，一眨眼的功夫都成大小伙子了。再过几年，我还能抱抱孙子，不然等妈老了，你俩都忙着上班，孩子都没人带。”

我从来没有见到我妈这样的状态，面对许多人的冷嘲热讽，辛苦把我拉扯大。陈澄为她编织了美梦，我狠不下心让她的希冀落空，戳破我妈为数不多的美梦。

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妈，你做的很好吃，快尝尝。”

我妈眼里的慈祥，全部释放在我身上，一时间我有点难受，或许我不应该骗她。当初就不应该让陈澄假扮我女友，可是当时的情况，那群长舌妇，指不定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你这孩子，说正事呢，老打断我。”

吃完饭，我妈去洗锅刷碗，我爸偷偷摸摸靠近，“我的事儿你可别和你妈说，不然我又得睡你房间。”

父子俩各有难处，唯一对不起的只有我那慈母。

“我知道，我就当做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情我绝对不参合。但是有一点，要是我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你到时候得帮我圆着点。”

“你看我在你妈那边能有话语权吗？”

我望着我爸真诚的眼神，实在看不到任何希望。

“行了，我自求多福。”

我钻进自己的小屋，房间里一尘不染，我躺在床上，想到我妈这么喜欢陈澄，原来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犹豫不决。

大风拍打着窗户，我伸头看了看，窗户关不严实，找来工具箱，敲敲打打忙活一阵才修好。

我妈听到了，又在屋外头数落我爸，她说早就让他修，硬要等着孩子回来自己动手。

我刚放回工具箱准备洗手，陈澄突然发消息，问我怎么做鱼。我给她回过去好几条六十秒的语音，她也不回消息，实在放心不下，打过去视频电话。

结果她穿着我经常用的围裙，带着一次性手套，单手拎着刀，铃铛趴在地上用爪子扒拉着活蹦乱跳的鲫鱼。

“你买鱼怎么不让老板帮你收拾一下！”

“我想着你每次做饭买活鱼，这是跟你学的，现在怎么办？”

“你……要不先点外卖，别饿着自己。”

“那我让雅阁饭店的人给送餐吧。”

陈澄挂断视频，我很无语。

我妈喊道:“小览，出来吃点水果，不要窝在屋里看手机。”

我出来就要抓葡萄，我妈嫌弃的说:“看看你的手，快去洗了再吃。”

我洗手回来，塞了两颗葡萄进嘴里，我妈又剥开香蕉让我吃。

我开口问:“妈，王叔和丽姨去杭州旅游来着，你和我爸要不要也出去转转。”

我妈立马否决我的提议，“你王叔好歹初中毕业了，你丽姨当年差点还去当老师，你爸三年级都没毕业，我更是大字不识一个。你让我们出去旅游，离开县城路都不认识了。”

我妈的话很实在，我也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不识字限制了他们一辈子，所以拼命供我上学。可我没什么本事，没有什么回报给他们。而我还在欺骗着她，想到这里，心里更加难受。

第二天，张博文知道我回家的消息，喊着约酒，我刚好想释放苦闷的情绪。当天晚上，我到达约好的烧烤店，结果在场的还有很多高中同学，我当即就愣住了。